李昕伊失笑,“比景宁大一点的地方。马车快一点的话,一天就能到。”
吴肃说:“也是你在的地方。我总是想,等秋闱下场的时候,我去找你,你请我吃一顿饭。这么一想,我就愿意继续等下去,终能见到你。”
李昕伊听了,很有些感动,却不敢多想什么。他一向知道自己总是爱幻想,自作多情是不好的。
于是说道:“既然我现在回来了,你想要我请吃饭,那明日我在城里的酒楼里摆一桌酒菜吧。”
吴肃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总是这样隐晦而含糊的,像是心中有很多想法,但是到了嘴边就只吝啬于一两个字。
有的时候,李昕伊觉得这样的暧昧很可爱,可有的时候,又觉得那张好看的脸面目可憎起来。
“我是个疯子。”这个时候,李昕伊就会不自觉地想到。
李昕伊也不知道自己找吴肃说些什么,就是两个人,靠坐在一处,像是幼时亲密无间的样子,即使如今的两个人隔着宽阔的鸿沟,仍可以亲密地贴在一处。
李昕伊抬头,看见湛蓝色的天空染上了落日的余晖,夏天的日总是长的,想着新的连环画,想着要怎么画分镜。
吴肃问他:“你什么时候再画一幅画给我?”
李昕伊不爱别人向他无偿讨画,好像他画画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一样,随便画两笔的事情,付钱就太不值得了。
人们总是倾向于为那些不易得的东西买账,假如李昕伊说,这样的画画起来很难,要一个月才能画好。要画的人顿时欢天喜地起来,仿佛占了什么便宜一般。
假如他不着急的话,一个月后往往会拎一袋土产,充作画钱。
假如要画之人着急,那他就不得不付出一定的画钱。相应的,李昕伊也会乖乖的每天画上两笔,差不多到期的时候,再把画裱起来。
于是人们就知道了,李昕伊作画是很慢的。
好看的画作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吴肃不是别人,他有时做了自觉满意的画,也想送给吴肃,可是人家既没讨要,送别人画是怎么一回事呢。
于是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回道:“你想要什么样的画?”
吴肃突然茫然起来了,他也说不出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画。
好看的,熟悉的,亲切的,就是看上去很温暖的画。
“你画一幅黄牛给我吧。”吴肃最后终于想起来画什么,“就是吴阿公他们家的牛。”
最好能将放牛的少年也画上去,还有坐在树荫下的另一个少年。
“那一个月后你来我家取画吧。”
农家人的生活,总是既忙碌又悠闲的。
总有那么多事情需要操心,可也就只有那么多的事情。
梅雨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将会是足有三个月的暑期。
即使如此,农家人还是高兴得很,景宁不缺水,这个时候种下晚稻,霜降之时就可以收了。
于此同时,因为梅雨而耽搁的婚丧嫁娶又可以选个黄道吉日,重新办起来。
婚娶是很重要的,这意味着新的家庭和新的生命即将到来。而且生活单调的时候,摆席面,闹洞房是难得的乐趣了。
闹洞房当然是一种陋习,闹得过火了很可能对新郎新娘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
但是就与人本性中都有恶劣的一面一样,除非你得到的绝大多数的力量的支持,剥夺别人恶劣的趣味,就等同于与这个人或者这个群体为敌。
李昕伊不得不参加同村的一个小伙子的婚礼,就像他阻止不了那些摩拳擦掌想去闹洞房的人的渴望。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吴肃也出现在了婚礼现场。
他们没坐在同一张桌上,因此只是远远地互相点头示意。
李昕伊又发神经地想,如果他也能在结婚时摆上这么一副喜宴,那么被闹下洞房又何妨。转而又想,两个男人结婚,闹起来会不会尴尬,以及会不会闹错人呢?
毕竟吴肃又长高了,看起来更瘦了。
和新郎敬过酒,又留下了随礼,李昕伊在众人起身去闹新房时,跟着起来,却掉头离开了。
走时瞥了吴肃一眼,他正在和同桌的人喝酒谈天,也不知在说什么,兴致这么高。
这次的婚宴,夫家算是大手笔,流水席摆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