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回到了小剧场。两个小时以前，她自己的部份一结束，就从后门跑出去了。当时台上还有人在演，只是那些热闹不是她的了。
江娣杉从门口的花盆底下找出备用钥匙开门，戏已经散场了。
她没开灯，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和一点微弱的月光摸索着到了台上。然后她坐在舞台边，看着下面的座椅，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了。
静谧的剧场里，有声音响起来，她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才意识到那自己的哭泣。江娣杉曲起一只膝盖，把头抵在上面。她身上穿的还是戏服，只是在外面裹了学校统一发的棉大衣，眼泪把旗袍的布料都浸润了，贴着肌肤，冰凉。
“谁！”
黑暗里，忽然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响起。江娣杉仓皇地抬起脸，四下张望。门口有束光亮起来，她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睛。
“谁？”她又问了一句。
拿着手电的人走近了。林益站在台下，微微仰头看她，“是我，你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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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这里？”江娣杉开了口，又觉得这话听着蠢得很，“你回去吧。”
林益手插着兜看她，“我陪你。”
“你爱呆着就呆着，我不用谁陪。”江娣杉把头扭向一边，语气冷淡。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在剧场里，两个人都没有动作，时间好像静止了，如同一幅油彩画。只有当北风刮过，拍打着窗户，才能透出一点真实的感觉。
“对不起。”林益忽然说。
江娣杉没答话，他又接着道，“你今天的烟……”
“林益，不是你换的，你不用道歉。”江娣杉打断他，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但是我麻烦你，如果我说错了，你当我自做多情。但假设你真的对我有好感，哪怕一星半点，都算了吧。我惹不起你的。”
林益加入小剧场不过一周的时间，但关于他和江娣杉的传言，却已四下流传。江娣杉每次排练他都会准时出现，江娣杉下了台，他也挑个靠近的地方坐着，等江娣杉一离开，林益也就从剧场消失了。
江娣杉自问没有什么可招人记恨的地方，除了林益对她莫名其妙的关注。前两天，有人拿他们打趣，她几乎是立刻否认掉，但林益不说话，反而一味地看着她笑。当时就觉得不好，果然，直觉在今天被应验了。
“我没处理好，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林益语气诚恳，“但我是认真的。”
“你拿什么认真？你认识我就一周的时间。”江娣杉转头看着他，“你戏演多了，生活里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拯救灰姑娘的剧本一点都不适合你，我也不想做被拯救的那一个。有很多人喜欢你的，不差我一个。”
“没有那么多？我以为你会直接说没有。”林益的声音竟然带着一点点的笑，“所以，其实你是相信的。”
他语气太肯定，江娣杉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就算有，你也不该是对我。”她低声说，“我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这个你说了不算，虽然我最开始也这么觉得。”林益走近一步，“当时我在想，我演了十二年的戏了，为什么一个从没演过戏的姑娘得分可以高过我，然后专程去找了你的考试录像来看，还是不服气。等来了现场才发现，你的确很特别……”
江娣杉手撑着舞台的边缘，“你觉得这是喜欢？”
“如果在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就觉得对方很亲切，并且有强烈的想要继续了解的愿望，我想是可以定义成喜欢的。”林益指一指自己心脏的位置，“特别是在心跳都加快的情况下。”
“很亲切？”江娣杉低声重复了一句，垂下头看着地。林益拿着的手电，在地下投影出一个黄色的光斑，让她想起小时候吃过的柠檬糖。
“我们试试吧，就算觉得很荒谬，也好过留遗憾。”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觉得遗憾？”
“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林益的声音很笃定，“你不会拒绝我的，我能感觉到。”
“你这么神，还演什么戏，算命去吧。”江娣杉说完这一句，不再言语，林益也不催她。剧场又恢复了静谧，但又似乎，有什么改变了。
地上的光斑逐渐变暗，手电撑不来太久了。
“林益。”江娣杉终于开口了，“这个台子有一米，我如果直接跳下来，估计会扭伤的。”
“我会接住你的。”
她轻声笑了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