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后……”
“没事。刚刚是小泽吗?他泼水到你身上了?”
“小泽?那个就是张宇泽吗?听说自从那次事情后他就再也没开口说话了,他以前性格怎么样啊?”村里的流言多多少少有一些传到自己耳朵里,他知道张宇泽是死去的张大明的儿子,但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少年。
“可能是张大伯跟大娘身体都不好,小泽很小的时候就很懂事,很安静的一个孩子,原本就话不多,张大伯的离世对他打击太大了。”
“是因为受到刺激所以性情大变吗?我不知道这次他是不是故意的,但是上回丢刺猬害二傻子受伤的也是他,他还把二傻子扔进河里……他怎么不去上学啊,还没放假吧?”
“张大伯死后他就没再去学校了,之前好像有学校的老师过来找他,但他自己不愿意再回去上学。”
“可能是不愿意面对现实吧。唉,说到这个,你们不是说会有专门的调查组来查张大明死亡的真相吗,结果呢?”
“调查员是来过,但马上又走了,结果还在调查中。”
“哦。”
在悄无声息中过完了秋天迎来了冬天,发生了一些事,有些事正在发生,他都不知情。对于这个村子来说他是个外地人,而对于他来说,这个地方也不是故乡,这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各种剧情,他拿着遥控器只守着自己的那一方安静的小净土,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到了张槐家里亮堂的地方,张槐才发现江河的裤子从大腿往下全湿了,甚至卫衣都湿了一点,张宇泽那盆水一定不会是没注意到泼过来的。刚泼过来的时候是热水,这时候早就被风吹得冰凉,江河嘴唇冻得乌青,不住颤抖。
“先用热水暖一暖,我找两件衣服给你换上。”张槐把江河推进自己房间,又端了一盆热水进去。在他从衣柜里找衣服时,江河已经把裤子脱了在泡脚,并且把被子抖开包裹住了自己。张槐回头就看到一团被子只露出半截小腿在外面,忍不住微微一笑,“衣服我放你旁边了,穿上了就快点出来吃饭。”
江河的声音闷闷的:“还有鞋子。”
“大了。”毕竟身高差别摆在那里,实际情况张槐比看起来要壮,他的裤子穿在江河身上很不合适。江河一手提着裤腰,一手拉着裤腿,下面已经卷起了一些,但对他来说还是太长了。而张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给他拿了一双粉白的带兔耳朵的拖鞋,估计是他姐姐的。
“你先凑合穿着吧,衣服放在炉子边烤着,明早就能干了。”回答他的是张云远,他正在给张爷爷剥蒜,抬头望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不知道是嫌弃还是挑刺的表情。
张槐拿了调料和碟子出来,问江河:“你什么也不放吗?”
习惯清淡,但不代表只喜欢清淡,江河一边要自己动手一边说:“我要醋,还要辣椒。”
张爷爷喝了一口酒吃了一颗蒜,乐呵呵的看着他,“不加点蒜吗?”江河瞅了一眼张云远,弱弱地摇头。
“啊?有香菇的……”张云远和面手劲大,擀出来的饺子皮非常有筋道,咬掉一口之后饺子也不散,能看清里面红红绿绿的,江河刚开始吃了几个感觉非常好,但是这一次咬了一半发现里面多了香菇,他从小就不爱吃这个。
“我不知道你不吃香菇。”馅是张槐剁的,他准备了三种馅,有胡萝卜莲藕的,白菜猪肉的,还有香菇芹菜的,要按照以往张云远的作风基本就全拌在一起,他考虑过江河的喜好问题,却没想到他挑食。
“给我吧。”张槐把碗推了过去,让江河把香菇的饺子夹给他。江河脑子一抽就把咬了一半的放他碗里了,然后他反应过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张槐却面不改色地把他碗里看起来像香菇的饺子都夹了过去。江河脸色通红浑身燥热,偷偷瞅着张槐碗里连一点饺子皮都不剩,咬着碗都快把碗口给咬豁了。
俗话说有一就有二,一个锅里煮出来的总是会有漏网之鱼,饭桌上就他一个人碗里还剩着七八个饺子,“又有香菇……”
张云远把眼一瞪:“吃了会肚子疼还是会死啊?”
以前在家里时他把不爱吃的菜往地上扔时他爸也会那么训他,偶尔有几次他妈会说给你爸吃,他就在他爸圆瞪的眼睛注视下把不吃的菜丢他碗里。现在可没他妈在一边帮腔,而且他也有点吃不下了,硬塞的话大概真会吐吧。
而张槐早就发现他不对劲了,他并不是只夹走了江河碗里的饺子,还把自己碗里的饺子给了他,可能是前面吃急了,大半碗吃进去就饱了。见他一副受刑的样子,张槐出声给他解围:“吃不下就算了,别硬撑。”
“我还没吃饱,给我吧。”一直在喝酒的张爷爷招手让江河把碗给他,江河起先还有点不好意思,老人隔着大半张桌子自己把碗挪了过去,“我说阿远,你后来是不是又把所有馅都混到一起了?”
这下换张云远不好意思了,没敢看自己儿子的表情,佯装着硬气,“都剩最后一点,搅在一起还能多包几个,不然都倒掉吗?”
“你这孩子,做事总是粗糙大意,那么大个人了,袜子还是张槐给你翻出来洗,降温前我跟你说过几次了让你多抱几捆草回来,非等着草不够了猪冻得直叫,自己不去让张槐去弄,你呀还不对小河好点……”
纵然张云远都五十多岁了,被自己父亲训斥也得低头受着,不过他性子一直犟,说白了就是死鸭子嘴硬,等自己父亲埋头吃饺子时,在一边阴测测地开口:“又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这不吃那不吃……”
张爷爷险些呛着,摇头叹息:“你呀,也亏得秀枝受得了你,张柳张槐都随了秀枝的性子,小柳……唉,这都是命啊。”
张云远不爱听他说这些,脸色一变:“好了,我知道了,下回注意就是。”
或许是因为在父亲面前因为江河受了气,张云远怎么看江河都有点碍眼,见他守在炉子边如坐针毡的样子,便忍不住出声挖苦他:“你屁股长钉子了?”
江河诧异地眨眼:“没有啊。”
一个大男人总顶着一张不成熟的脸装无辜,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让张云远不胜其烦:“坐不住就去张槐房里看电脑。”
电视上正在放天气预报,张爷爷还在等着播报本市的天气,张槐则在厨房收拾,江河看了看房前屋后,起身说:“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张云远还没说话,张爷爷先转头过来:“小河啊,你衣服明早才能干得了,天这么冷你怎么回去啊,就在这住吧。天气预报放完了我就回屋睡觉,电视你随便看啊。”
拒绝的话还在口边没出来,又见张槐端着个碗过来找他拿钥匙:“我去看看二傻子,厨房里有一个暖手炉,等会儿你拿去我房里。”
暖炉里面木炭还没烧旺,一点点红色的火光从缝隙里透出来,可已经能够温暖寒冷冬天里一颗孤独寂寞的心。
江河情绪忽然低落,一时间想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