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言不由衷就是他这样的,他一点也不希望张槐忘掉自己,甚至有些恶毒地想让张槐和自己一样孤独终老。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胆小懦弱,心胸狭窄,自私自利……一无是处,喜欢他有什么好呢?你看,都没有别人喜欢他呢。
哭了半夜,什么时候累了睡过去的都不知道,早上被张槐叫醒,不用照镜子就知道双眼皮肯定变成了单眼皮,幸好他还有眼镜遮着。
五点半江河独自进了候车室,里边人还不算特别多,他就近在检票口找了个位置坐下,快到六点时眼睁睁看着正点检票的字眼跳成了晚点,广播里也在说因为天气原因希望旅客理解并耐心等候。
从G市到江河的家乡并没有直达的列车,他需要先到省会,然后再坐火车到H市。之前的车票是卡着换乘的点买的,中途并没有打算再多做停留,从六点晚点到八点如果火车在其他站不再晚点的话,他还是能赶上中转的火车的。
然而,离着检票的时间越近,火车站里的人也逐渐增多,不仅仅是这一趟列车晚点,前面的火车没有准点开走,在站外等候的火车就会越来越多。刚到七点半,显示屏上的字样又跳动了,变成了十一点发车。
江河去上了次厕所,回来后就找不到位置坐了,他随便找了一处靠墙人少的地方,垫了张纸坐在地上,抱着背包打算休息一会儿。
眼睛刚闭上还不到五分钟,一声熟悉的叫唤在耳边响起:“小河。”
是张槐,他也进站来了,两手都拿着东西,皱着眉头一脑门儿的汗。
江河戴上眼镜,问他:“你怎么来了?”
张槐松了一口气:“我见你那趟车一直晚点,所以进来看看你。”他在外面买了早饭,薯饼汤粉和小笼包,还有一杯热豆浆。
“冷吗?”他自己还一头的汗,冷不冷是有感觉的。
候车室里的气温是不算低,但也没有开暖气,江河一个人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缩着身子抱着胳膊,差一点就又被他忽视了,张槐头上的汗一是跑来跑去热的,一是担心找不到他急的。
江河捧着热豆浆小口小口喝着,摇头说:“不冷。”
他真的不冷,心如死灰,再没有任何感觉比得过这种冷。
“你怎么进来的?雪球呢?”
“哒哒~我在这儿。”
雪球从张槐衣服里钻出一个头,嘴巴翘起来的弧度很像在窃喜,它随便往周围看了两眼,跟江河说了声再见就把头又缩了回去。毕竟人多眼杂,火车站本就不是它应该来的地方,那么圆,都不知道它是怎么避开安检的。
“我买了站台票,等会儿直接送你到火车上。”
他怕自己一张口说着违心的话眼泪却出卖自己,于是什么也没说。张槐在他身边坐下,等他吃完了又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继续休息,江河觉得不说话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这个时候他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反正没人认识他们,张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不生气了,可以吗?以后你去哪儿,我还去看你。”
“嗯。”
“二傻子我想接回来。”
“随便。”
“过几年,我去你的城市开个店。”
“不要猫。”
“好。”
亦真亦梦的对话,承诺固然美,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
火车会晚点,但不能一直不进站。
所有人都等得没了耐心,上了车走到座位还在唏嘘感叹。
“到家了记得给我打电话,路上注意安全。”帮助江河以及座位旁边几个女大学生放好行李后,张槐就走了,他没有在站内多留,因为火车即将启动,工作人员在催促送站的亲友迅速离开。
火车剧烈晃动了一下,接着缓慢匀速地驶向站外。
“小伙子,哭什么呀?你是大学生吧,放假了舍不得女朋友了吗?”
先是那几个女大学生对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然后对面的阿姨朝他递了一张纸巾。
“男儿有泪不轻弹,现在的男娃子哟,秀气得都跟个姑娘似的,还动不动就哭唧唧,大学生就这点出息……”
应该是阿姨的老公,很不屑地嘁了一声。
“秀气咋了,像姑娘咋了,你有人家一半秀气你儿子也不会到现在都找不到媳妇,人家小伙子是真情流露,你以为是人都跟你一样狼心狗肺。”
话一说完,附近的人都笑了,那夫妻两人应该还说了一些别的话,江河都无心去听。
他只知道,他的世界坍塌了一大半,再也不能恢复成从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