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酸的言语钝刀一般凌迟着卫昭的心，顾清却继续说道：“以前不是说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意见的吗？怎么，现在要食言了？”
卫昭红了眼眶，定定看着顾清，说不出话。顾清看到他这副表情，心底不由烦躁起来：“别给我在这儿哭丧个脸，泪眼婆娑地向谁讨宠？装成这样我就会可怜你了吗？不过一个倒贴的贱·货！”
十一年的陪伴，就换来一句倒贴的贱·货，卫昭恨恨推了顾清一把：“顾清你混蛋！”
“你他妈还敢推我？！”顾清一把扯过卫昭，反手就是三个耳光：“滚出去，别让我再见到你！”
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是不消说的，顾清自幼练格斗的更是比旁人要壮实一些，这三下没控制好力度，直接让卫昭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顾清的手有些疼，那人的脸颊，何时变得如此瘦削，几乎到了已经没有肉的地步，那他的脸，会不会更疼呢？顾清赶紧甩甩头，想把这危险的想法赶出去，自己怎么会关心这种贱·人？当年他给自己下·药，恬不知耻地爬上自己的床，而后又狗皮膏药般的黏着自己，这一黏便是十一年。想到这里，对卫昭的厌恶再一次涌上了心头，“赶紧滚！还等着我赶你吗？像狗一样。”
两人就这么不欢而散，卫昭几乎是崩溃地夺门而出，眼泪留在身后，疼痛带在心上。
当他踏出门口的那一刻，身后就传来急不可耐的关门声，闷闷地敲在他心上，将他与顾清隔开。
卫昭靠在墙上，慢慢滑了下来，最终在楼梯口蜷成一团，把脸埋在臂弯里低低哭泣。那是他爱了整整十一年的人啊，就这么轻易地给了他三个耳光，将他赶出了家门。
在缺氧的窒息中，卫昭抬起头，面前的垃圾桶里有什么东西泛着银光，他的心跳漏了半拍，疯了似的奔到垃圾桶边，扯出了那个东西——一个心形的盒子。
果然是垃圾，果然一文不值……
……
雪越下越大，卫昭心如死灰地走在路上，他只着一件薄薄的衣衫，风雪侵蚀着他的身体，手指冻得通红，可还是紧紧抱着那个盒子，他呆呆地走到一处，那是个废弃的剧院，残破不堪，烟红的幕布已经变成深灰，卫昭坐到舞台的一角，记忆的画面如潮水般袭来，每一幅，都是关于顾清。
也是这样的地方，也是这样的舞台。那个炎热的午后，一瓶再普通不过的汽水让他彻底走进了顾清的世界，从此，就再也出不来了。
卫昭看着落满灰尘的舞台，仿佛那个一边笑他不会做动作一边手把手教的男孩还在眼前。他还会在烈日下为自己遮挡阳光，在自己受伤的时候二话不说背自己去校医室，他还会……
他还会什么呢？
卫昭已经泪流了满面，那个顾清，去哪儿了呢？
恍惚中，他起身走了出去，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是，他不想待在这儿，他也不敢待在这儿，只是看到一个较为相似的地方，就能让他的心这么疼，继续下去，他不敢想象。
……
“顾哥，怎么了嘛？是不是我伺候得你不舒服。”苏黎搂着顾清的腰，一双腿不安分地磨蹭着。
“没，只是突然有点累了。”顾清不动声色地推开了苏黎的手，“睡吧。”
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为什么突然就出现的卫昭的脸，以及……以及那种无比受伤的眼神，心莫名地疼了一下，顾清烦躁无比，不过一个不知羞耻的贱·货，凭什么出现在他脑海里？
第2章第二章
卫昭在路上走了很久，脸被冻得没有知觉，手指也肿成了胡萝卜，他想找个地方，有人能为他捂一捂冻僵的手，为他冲一碗热乎的红糖姜水，但很遗憾，他根本无处可去，他是个孤儿，从出生就被父母遗弃了，在福利院长到七岁才被养父收养，而那一年，他为了顾清，和养父也决裂了。
想想当时养父站在门口，身体不住地发抖，一个那么要强的男人，满脸泪痕地唤着他的名字，叫他别走，甚至不惜搬出决裂来挽留，但依旧没能将他留住。也是，他当时整颗心都扑在顾清身上了，觉得他就是天，又怎么容得下别人？卫昭自嘲地笑了笑，为了一个根本不爱他的人，将自己唯一的亲人伤害到这个地步，是有多混蛋才做得出来？
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卫昭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前面的一处小巷亮着昏暗的光。这种没有营业执照的旅馆多得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大家都不容易，屋主赚点外快租客省点小钱，倒也算得上平等互利。
卫昭随便推开了一扇门，里面扑来的热气让他冻僵的身体有了些知觉，现在居然还有人生着洋火炉，茶壶摆在上面发出嘶嘶的声音，蒸汽时不时将壶盖顶起又落下，间或有白色的气流逸出。
屋主是个老婆婆，约摸六十岁，虽然满头银发，但身子骨很硬朗，看见卫昭进来就迎了上来，踮起脚尖为他拍了拍头上的雪花：“大冷天的，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跟家里人闹矛盾了。”
老婆婆关上门，关切地问到：“你爱人？”她阅人阅多了，在某些方面上总是有些敏感度的，眼前这个年轻人，穿着单薄，一看就是刚从家里出来，眼神里那种悲伤就好像要溢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