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许久走上阳台拉开窗帘,将窗户一扇扇打开,伸头往楼下看了一眼,院里散落了三三两两的老人。“倪姚陈金”四朵护理院老年金花正在楼道门口坐成一排磕着瓜子,听一楼的邢万国给她们算着命。
老邢头是这个这护理院最年轻的老头,也就60岁上下,一副老不正经的样子,据说是有心血管病不能离了人照顾,儿子在国外,自己又不愿意去番邦招猫逗狗,于是被儿子硬逼着送来了这个高级的护理院。而老邢头每天最爱做的事,就是使出浑身解数,逗“四朵金花”开心。
许久在阳台上俯视着老邢头设坛开讲。
只见老邢头捞起大堂里的秃毛扫帚一把翻转过来,用竹棍戳进晒在走道上圆形大竹匾中的毛豆粒儿里,潇洒地划了一个浅浅的S,随即在这个S的两个弯道处轻描淡写地缀上两个点,画毕将扫帚和手腿利索一收,俨然一副宝剑入鞘的阵势,摸着虚无的不知哪长出来的胡子缓缓说道:“‘易有太极’——《易经》你们晓得嘛?哎哟你们这些脑残小老太肯定不知道的。太极就是无限的存在,是一个得见、得闻、得感的浑沌世界,所谓阳生于阴,阴生于阳……”邢老头津津有味地说着,闭着眼体会着他脑海中的宇宙。
“四朵金花”吐了口瓜子壳打断他:“所以我们这些人谁能最长命?”
老邢头被撅回了现实,抓起“四朵金花”每个人的手都正反翻转了下,认真看了看,随即大手一挥:“姚阿姨吧。”
“姚金花”受宠若惊仿若少女般手托腮,问:“为什么为什么,我手相好?”
“不是,你手最嫩……”
许久差点没把隔夜饭喷下楼。
“跟你说多少遍了,天气好的时候窗户和窗帘都要打开换换气,多去楼下跟老邢头他们晒晒太阳聊聊天,你看人家这都算上命了。”许久边绑着窗帘带子边回头对屋里的老太太说。
“就老邢那老不正经的玩意儿,我一下去他准保没声儿。再说你看我有闲功夫做这些事吗?合唱团下周就要演出了,服装还没买。诗词创作班要我明天交这礼拜的作业。广场舞又教了新动作还要学。”许冬梅女士戴着老花镜坐在床边的小桌子上,用许久淘汰下来的小电脑搜着演出服,盯着某宝上“新款合唱长礼服中老年舞台演出显瘦”的描述琢磨了一会儿,点了进去。
“还显瘦!隔壁王大妈这身材能塞进去就不错了,这么高要求。”许久凑过头去看了一眼:“妈,现在连小学生都在减负,提倡削减兴趣班,你就不能少报几个班吗?”
“我这是自娱自乐,你都30的人了,倒是生个孙子出来给我玩玩,我保证什么班都不报了。”
许冬梅的话差点没把许久噎死,自己刨的万年老坑滴光水滑,怎么也爬不出来了。
“妈,再在护理院住两天,我要去轻水出趟差,回来就接你回去。”
“行行,在哪住不是住,我一个人住家里,我的病你也不放心是不是,这儿挺好。”
正说着,护理院的护工小李提着拖把走了进来:“哟,许哥来了呀。”
许久点头招呼了一声:“小李,抽烟不,自己点……”说着许久扔了一根烟,顺带把打火机也扔给了他,“这两天我要出门就不过来了,我妈这儿你帮着照应下。”
小李接过来,犹豫了下塞进了口袋:“许哥这话见外了,您放心去吧。”
小李是这护理院少有的几个男护工之一,是许冬梅的同乡,在老家干了几份工都不长久,也是许冬梅老家的亲戚托她给小李找了护理院的活儿,虽然苦点脏点,好在收入稳定有保障,小李干活又勤奋,对许冬梅一直投桃报李,没少关照。
许冬梅瞅了瞅小李,又看了看许久:“小李啊,你多吃点,你看你这小身板跟许久站一块跟小姑娘似的。”
小李看了眼许久,顿时脸红了下。
许冬梅突然想起来外面关于许久“性趣”爱好上的一些传闻,顿时心里一阵不是滋味,狠狠瞪了不争气的儿子一眼。
一天后,伍州公共资源交易中心。
钱小丁挤在一堆房企里在走廊排着队,等着领取一会儿参加土地拍卖的号牌。
陆知遥并不感兴趣抽到哪个号,毕竟今天他的“莫比鸟斯投资公司”不是真的来拍地的。他坐在交易大厅里,看着土拍资料,今天进行的是轻水区龙湾、白沙、屯河三宗片区棚改地块的挂牌出让。
陆知遥关心的是:轻水区挺尸般的房地产市场,为何突然像是复苏了一样。
而今天远宏势在必得的气势也让陆知遥隐隐疑虑。
紧张激烈的土拍进行了大半天,最后竞报方案的环节上,大极、橙地和远宏进入最后争夺。
陆知遥远远看了一眼坐在休息区的曹万宏,勾起嘴角笑了笑。三年前,曹万宏借由一次重大项目的注资机会,夺过了远宏总裁陆远臻手里的控制权,成为远宏背后真正的老大。但曹万宏做了陆远臻二十几年小弟,面上依然对陆远臻百依百顺,说一不二,自己也仍然窝在远宏的副总办公室,所以在外人看来,没人知道远宏已经不是陆远臻一个人的天下。
钱小丁站在门边上等着陆知遥,旁边不知何时站过来一个女孩。
“你是陆总的秘书?”姑娘绽开灿烂的笑容问钱小丁。
“是啊,你是?”
姑娘随即一招手,四下突然窜出来五六个女孩,一下子凑到了钱小丁眼前,交易大厅后排的这一阵骚动引起了几个竞拍者回头注目。
女孩们凑在钱小丁身边,放低了声音说:“我们都是陆总的粉丝!”
原来如此,钱小丁还以为全球审美大逆转,原来自己只是披了层狐狸皮,老虎在前头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