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我是师尊从大街上捡来的。”
“哦,”对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我们整个师门都是师尊从后山捡来哒,你倒是个例外呢。”
不知何时脱离了第一视角,鷇音子看着眼前场景,冷哼一声,心中顿生一丝嘲讽——
你当人都是后山长出来的花草树木说捡就捡的吗?这种说辞,也就三岁小孩会信吧。
但话说回来,也不知这数十甲子过去,天踦爵现在到底知不知道那一师门的一众师兄弟,究竟都是从何而来……
鷇音子一声苦笑,居然硬生生把自己给苦醒了。
手臂沉重,依旧抬不起来,鷇音子勉强撑起脖子,抬眼就见无梦生正背对着他,在九鼎边缘抬脚又放下,认认真真地反复数次,小心翼翼。
猜到无梦生是在试探昨夜异状之因,鷇音子翻了个身,勉强用左手将身体撑了起来,“跟鼎无关。”
“什么?”
“跟鼎无关,这并非阵法。”鷇音子皱着眉,用左手揉着右肩,那里虽然没有伤口,但是隐隐作痛,像是整条胳膊已经不属于自己一般,“过来。”
闻言,无梦生条件反射地抬脚向鷇音子迈出一步,紧接着却顿住了,他羽扇一摇,霎时回复了往日神彩,警惕地看向鷇音子,“你是谁。”
这个问题从昨夜无梦生醒来就在问,那显然不是在问姓甚名谁那么简单。
“丹华抱一鷇音子,修道之人。”
“那,吾是——”无梦生困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横在鷇音子身边的泉音飞羽琴,“是人是鬼,还是妖。”
昨晚,无梦生失去意识之前,他分明察觉自己化实为虚,最后竟是在琴内沉眠了一夜。
鷇音子也不说话,眼神里看不出到底是何种情绪,只这么无悲无喜看着无梦生暗红的双眸,良久才缓缓开口重复道,“过来。”
这回,无梦生依言过去,被鷇音子一把抓了腕脉。
冰凉的手指在无梦生腕上游移,时深时浅地探着,不肖片刻便松开。
鷇音子几不可查地轻叹了口气,闭了眸又睁开,似是下了莫大决心,当下起身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见鷇音子这般神情,无梦生先是愣了愣,随即莞尔,“若吾命不久矣,是生便生是死便死,人生定数,何必强求。”
“哦?”
“但吾有一处,确想去看看。”
“何处。”
“祸棺祭执行之地。”
闻言,鷇音子眸色一沉,寒着声问,“你记得多少。”
“哈,记不得了。”无梦生摇着羽扇,清风徐来,“但那又如何,吾只想看它是否完成。”
鷇音子握紧了拳,几乎从牙缝里挤着字,“完成了又如何。”
“完成了便好。”
“为何?”
“忘了,只记得对天下苍生很重要。”顿了顿,无梦生又道,“好像对一个人来说,也很重要。”
“呵,苍生。”右臂肩胛处又疼了起来,心脏更是揪紧,鷇音子疼得整身都在颤,却仍站得挺直,语气稳如平常,却止不住那种吞了苦胆般的滋味在心底蔓延开来,“苍生之命很重要么?你既知他人性命可贵,为何却不知惜自己的命。”
“吾没吗?”无梦生摇了摇头,混不在意,“忘了,这么说吾已是鬼了吗?也罢,就让吾一见那地,也算了却心愿好轮回。”
死了也无所谓是吗?
多少年了,这人一点未变,而他鷇音子,便是对这一点深恶痛绝。
“就是这,”鷇音子将衣袖一甩,竟是冷然带出三分怒意,袖风一荡,震碎了地上石板,“祸棺祭已尽全功。你和……你自己所在意的苍生,都逃过这一劫了。”
“哦,那便好。”
好?这结果算得上好?
鷇音子冷哼一声,却见无梦生松了口气的放松神情,这才明白昨晚他方醒转便急于下山,想来也是因心系祸棺祭而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