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在餐厅工作一般都会压一个月的工资,但是时母受自家女儿所托,对他多照顾一些,当月就给他发了工资。
他拿到第一份工资的时候,他揣着手里的五百块,几乎有些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是他赚到的第一次钱,是他在顾父外公的期盼之后,他终于能赚钱,而外公已经不在。没有人需要他养老,他突然不知道用这些钱干嘛。
他带来的存折和五百块钱,除了车票钱,在肯德基吃的那一顿,以及买的床褥生活用品,剩下的二百一十五块三毛全都一分不少在他兜里。
他在这里有吃有喝,平时都在上班,在宿舍一般都蒙头大睡,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
他现在变了很多,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爱吃零食,也不爱玩那些玩具,唯一可能想要花钱的地方,大概就是买画画用具,但是住在宿舍,画画不方便,这个念头也被打消了。
放假那天,他揣着兜里的七百多块钱,在商场逛了很久,最后给时梦买了一个樱桃发夹,他觉得时梦应该会喜欢,给时见买了一个棒球帽,他看见时见家里有很多帽子。
他拎着礼品盒来到时见的公寓,敲门后,乖乖巧巧地站在一旁等主人开门。
开门的不是时见,却是另外一个熟人。
"林深哥好。"有别于之前见到时见的震惊,程阳看到林深可谓是淡定得不行。
也许他潜意识就觉得,他们两个人一定会在一起。
林深比当年还要高一点,嘴唇上和下巴上留了一些胡子,痞子气比方面还要多一分,眉宇间依旧透着一股阳刚,走在路上,绝对是回头率百分之百的男性荷尔蒙。
七年前,他在医院烧得神志不清的那次,他在时见的办公室见过林深,那时候林深哥正把时见哥压在办公室的休息床上亲热,被他撞见了。
"你好。"林深已经从时见嘴里听说了程阳的存在,对他的出现也不觉得意外。
程阳进屋之后把礼物放在桌子上之后,找了个理由走了。
直觉告诉他,再不走可能要出事。
从公寓出来,才不过四点,八月份的天气还是很炎热,空气中弥漫着的全是太阳的味道,水泥地上冒出的热气蒸得人脚底板发烫。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他现在不想回到那个只剩睡觉的宿舍。他沿着街道走了很久,走到尽头又转弯,又到另一个尽头,又转弯。
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直到橘红色的太阳在西边若隐若现的时候,他才停下脚步,走进一间画室。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画室,门很窄,门口挂着一个掉了一半的牌子,上面写着"无聊画室",墙上乱七八糟地几幅油画,地上歪歪斜斜地堆了一地,程阳几乎无处下脚。
这些话大多是各种几何线条凑成的乱七八糟的画面,但在夸张凌乱的色彩中,在某个角度某个瞬间定睛一看,你能捕捉到各种有意思的画面,然后换个角度,在另外一面的光影,又会有不一样的色彩叠层。
画室中间的沙发上躺着一个睡得张牙舞爪的人,睡相和他的画室一样凌乱,脑袋半垂在沙发边缘,一只脚翘在沙发背上,另一只脚踩在地上的调色盘上,原本白皙的脚上粘满花花绿绿颜料,身上的白色衬衫更是惨不忍睹,像是一块在臭水沟里翻来覆去□□过得抹布。
长得很好看,非常好看。
绕是像程阳这种自己长得不错,见过时见,林深这样优质的帅哥,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当真绝色。
皮肤白皙,明明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人,皮肤却像婴儿一样吹弹可破,全然不似程阳这种常年不出门的死白。
面部轮廓是亚洲人少有的立体,鼻梁高挺,红润的笑唇紧紧微张着,有点撒娇的意味。那双眼睛虽然闭着,但睫毛卷翘纤长,闭着的眼缝狭长,几乎可以让人想象到睁开眼是怎样的惊艳。
程阳是看着门开着才走进来,没想到画室里是这般情况,转身欲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刚刚睡醒的慵懒声音:"哥,你今天给我带什么菜啦?"
"对不起,我不是你哥,我看你门开着,以为是对外营业。"程阳止住脚步,对着刚刚醒来的人道歉,对这双骤然睁开的浅绿色眼睛并没有表现出异常。
夏乔见是一个陌生人,长得还不错,看着漂亮乖巧,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黑溜溜怪可爱的,眼里却宛如寒冰。
"哦,那你随便看吧,我再睡会。"既然不是他哥,那他索性翻个身继续睡。
真是个随性的人。程阳心里做了一番评价,并不打算继续打扰别人,当即就离开。
"帮忙把门关上,谢谢。"躺在沙发上的人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漫不经心地嚷了一句。
离开画室,程阳在路边随便吃了碗面,然后打算去街边拦的士回宿舍,明天还得上班呢。
大概是今天时运不济,程阳连续拦了三辆都被别人捷足先登,他不欲在这事上与人发生争执,向来很少有事能真正让他生气。
迄今为止,唯一让他生气的事,就是顾承恩当初的离开。尽管顾母告诉过自己前因后果,知道他是不得已。
但离开就是离开,食言就是食言,就算有千百种正当理由,也不能改变这件事情本身。
就像一个杀人犯,总有一个又一个的矛盾去促使他一步一步走向极端,每个行为都有迹可循,有理可推,但杀人还是要坐牢,要负法律责任。
所以,程阳虽然理解缘由,却依然他的离开耿耿于怀。
等他好不容易拦到第四辆时,恰逢司机交班,问了他去哪里,发现不顺路,一脚踩上油门,一溜烟儿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