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老板你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说啊。”宋瑶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叮嘱着,冬寻随即朝她摆了摆手。
天气渐冷,热腾腾的粥放在通风的小厨房早就没了温度,冬寻端起来喝了一口,沁人心脾的冰凉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胃里。
他有些不舒服,勉强咽下去之后又喝了一大口。
这次消化器官好像渐渐适应了这种温度,就这样冬寻一口接一口喝完了一碗凉粥。他其实不怎么饿,却用勺子又盛了满满的一碗。等他喝完最后一口的时候胃已经开始“抗议”了。
这种隐隐作痛的感觉让他又清醒几分。站在小厨房里,他缓缓将手从衣摆探进去,顺着小腹的肌肤一寸一寸往上摸到了那个细小的术后伤疤。
指腹覆上去的一瞬间他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闭上眼睛睫毛抖了抖,晶莹透亮的泪珠从眼角落下来,直直落到地上。
向北这假一请就是一整天。店里打烊了,冬寻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来,趴在桌上等他。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小小的蛋糕,是下班之前让糕点师做的,小巧又精致。他还特意让糕点师做了两朵粉白小花上去——两朵木槿,代表温柔坚持的爱的木槿。白天开了晚上凋谢,第二天又生机勃勃的开放。
就像他,和他满腔的爱意。
十一点整,报时器又响了。
冬寻从桌上起来,蛋糕甜腻的香味钻进他鼻尖,他揉了揉肩膀而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想的事情很多,却什么也没想明白。
他转头看向落地窗——如果他能看得见,今晚的月色一定很美。
他越等就越心慌。
去年秋天某个夜晚,就是在这样的不知道何时结束的等待中他接到了苏夏的电话,而后发生了那场激烈的诀别。
他明明那么舍不得,舍不得向北痛,舍不得他哭舍不得他难过,更舍不得离开他,可是那天晚上他不仅打了他,还又一次离开了。
一走就是那么久。
感觉比那八年还漫长无期。
十二点了,报时器响了一遍被他关掉,人还没回来。
他又开始担心。
几个月前季秋来应聘的时候他一点疑心都没有,“可怜的哑巴”这几个字就是他对季秋的全部概括。
他本来不把季秋的出现放在心上,之后的一段时间他却越来越因为季秋和向北的相似心烦意乱,心里烦躁想刻意疏远他。
他试了试,好像能做到,又好像做不到。
这是他和向北相遇的第十九个年头,从向北六岁到今天向北二十五岁,从自己八岁到现在二十七岁,他虽然看不见,可他了解向北比了解自己更甚。
他原本可以更早、更轻易地认出季秋就是向北,可向北不像向北了。
他被扰乱心神,于是下意识的去排斥季秋——这也怪不得他,毕竟那个人的温柔细致让他无数次动摇了内心执着的念想,他会自我保护也算是正常。
季秋虽然少了向北身上的偏执霸道,却如向北一样执着一样纯粹直接,一个细小的动作就把季秋是向北说得清清楚楚。
这几个月里他狡猾甜蜜,把冬寻从云端带入深渊,再从深渊捧起他那颗遍体鳞伤的心脏小心翼翼地缝补呵护。
他还谨慎专注,细致体贴的一举一动轻而易举就重新让冬寻高高树起的堡垒瞬间坍塌。
——冬寻其实也没意识到哪一个瞬间豁然开朗,甚至都忘了还没原谅向北,就又丢了所有原则。
他爱向北,从不回避这一事实,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回避的爱向北的事实。
从那天晚上在楼梯上两人意外的接触,向北问他有没有伤到腰他就立刻敏感地警告了自己。
一个无意或刻意的触碰,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句话,一次无理强势的同居,一锅味道熟悉的汤,一首错误出在同一处的钢琴曲。
一次久久未归的离开——是不是还有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就能证明季秋是向北。冬寻不敢想了。
他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原谅向北,因为一直想不到向北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只是不够爱自己,他何错之有?
凌晨三点,冬寻抱着枕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被深秋凉意包裹着醒来,发现身上多了件外套。
“...回来了?”
他隐隐闻到一股酒气,下意识皱了眉。
意料之内,回应他的是机械音读出的一句话:对不起老板,我回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