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耀眼的白光从角落里刺出来,顾樾看清了那处白色的小盒子,眸光一闪,瞳孔骤然紧缩。
程子沫自言自语:“咦,放哪……”
零秒。
“轰”的一声巨响,炙热的气流冲向他的后背,把他掀起又摔下,烟雾与火焰顿时把别墅淹没,不知什么东西掉下来,重重地落在他身上。
顾樾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火舌吞噬着一切,发出蛇吐信一般“嘶嘶”的声音。
视线模糊之前,透过缝隙看着那昏黑的庭院,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
终于解脱了。
………
程子沫坐在走廊上,身旁是两扇紧闭的门,贴着“急救”两个大字,那个“急”字不知道因为什么有些歪斜,门上面的红灯一闪一闪,程子沫恍惚间竟然想到儿时,母亲的故事中,那掌管阳人生死的妖怪,不就是有一只这样猩红的独眼么?
在他的另一边,站着一对面容和蔼的中年夫妇,互相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那位妻子走过去,拍了拍程子沫的朋友,轻柔地喊了一声:“同学?”
程子沫神色怔松地抬头,眼睛下面是一层青色的黑眼圈,眼里布满丝丝缕缕纵横交错的血丝,下巴上冒出了一层极浅的胡渣,还穿着滚满尘土的校服,显得憔悴又狼狈。
空洞无物的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却又没有焦点,目光似乎透过那门,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顾樾躺在里面,生死未明,医生说他们会努力救治,能不能活过来,又是不是躲过变成植物人的命运,只能全看他造化。
一天一夜未眠,程子沫早已精疲力竭,全靠硬撑。不太清醒的意识里,他记得他似乎和顾樾打过架,似乎吃过顾樾做的饭,似乎和他一起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聊过天。
这些事情似乎都确确实实发生过,却又似乎恍若隔世。
唯有那时那刻,他被人用力推出门外,回头看时,顾樾用力关上了门,他只隐隐约约看到了顾樾的笑容,苍白,却散发着光芒。
定格成永恒。
中年妇女刚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那红灯倏地灭了,程子沫立刻浑身一个激灵,本能地推开她站起身来,紧张得像是在等待命运的审判,手心里的掐痕泛出血珠来,程子沫似乎浑然不觉。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缓缓推门,走出来的动作就像慢镜头,在三人目光的瞪视下,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个疲惫却鼓励的微笑:“放心好了,他没事的,命大,现在等他醒过来就行了。”
巨大的重石骤然从身上卸下时,轻松得不真实,中年夫妇欣喜地看着程子沫,程子沫却没有一点表情,一声不吭地瞅着医生。
就在医生快要不耐烦的时候,程子沫却把眼睛一闭,直勾勾地倒在了地上。
医生:“……”
医生竭力克制住内心的冲动,蹲下来探了一下他的脖颈,告诉中年夫妇:“睡着了,死不了。”
说完,医生就打着哈欠消失在了拐角。
妻子看着躺在地上的程子沫,叹了口气,目光似乎有些心疼,戳了戳丈夫的胳膊:“这孩子太可怜了……那医生也真是的,态度怎么这么差。哎,你把他抱到凳子上吧,要不然看看有没有空床位,总不能让孩子睡在这里啊。”
那丈夫二话不说,把程子沫弄到了自己背上,走了两步,走到拐角处,脚步忽然一顿,只见是刚才那个态度有些不好的医生,坐在地上,背靠着墙面,赫然正是在熟睡。
☆、Chapter9
眼前人盖着被子,打着石膏的腿被高高地吊起来,整个头也被白色的绷带裹着,就像个木乃伊,全身上下只露出来了一双眼睛,此刻还紧紧地闭着。
得知顾樾没有生命危险,程子沫仿佛是自己在鬼门关绕了一圈一样那样惊心,此刻如重新活过来似的,换了衣服,整理了仪容,虽然黑眼圈还有点重,但又是一个干净的少年。
此刻他坐在顾樾的病床旁边,胳膊肘撑在床沿上,托腮对着他的侧脸出神。
阳光落在睫毛的末端,程子沫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心里突然一动:“喂,顾樾,你快点醒过来,要不然我就……就在全校师生面前说你喜欢我!”
顾樾的睫毛颤了颤,上面的阳光跟着一抖,程子沫立即屏住呼吸,盯着他的眼睛。
但是顾樾没醒。
程子沫叹口气,自言自语:“难道顾樾真的喜欢我?不然他怎么会舍命把我推出去……顾樾!你给老子睁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装睡!你笑什么笑!”
顾樾被戳破,睁开眼睛,傍晚橙红色的光射入眼瞳,不知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竟然将其映成浅褐色,含着笑意的那一刹那,温暖得无以复加。
程子沫捂着心脏,灵魂仿佛离开了身体:“我的天,吓了老子一跳,你还真是装睡,我就是随便说说的……连嘴都看不见,上哪儿能看出来你笑了……”
顾樾:“……”
顾樾眨眨眼睛,程子沫看见脸下部的绷带似乎动了一下,是顾樾想说话。
程子沫得意地笑着:“行了,你这个伤残患者就不要说话了好不?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啧,命真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