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受。从核心往四肢流散的锐痛,痛得他快要流泪,弯下腰也不能缓解,整个人跌坐在雪地上。他仿佛能听见几个人沉重的喘息,还有微弱的求救声。
他睁大眼睛四处看。是幻觉,这附近并没有其他人。
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小舞,是你吗?你在最后的时刻,就是这样的无助吗?
他抱着自己哭了好久。哭得累了,又沉沉睡去。醒过来时觉得快要喘不过气,眼睛也看不清东西。
模模糊糊听到很远的地方有人叫他的名字,大概也是幻觉。他想坐起来,但身体僵住了,使不上力气。想大喊,但只能发出嘶哑且微弱的声音。
自己是不是也要死了?这么想着,就仿佛真的看到眼前闪过一幕幕经历过的画面。就是所谓的生命闪回吧?他努力辨认着,小学时的春季旅行,中学时喜欢的第一个男孩子,第一份兼职,父母的结婚纪念日,和小舞唱K,亲自装修的第一套出租房,还有林维舟,好多个林维舟,他们都对着他笑。还有些看不懂的东西,一些古代的场景,未来的场景,两只宠物狗……
他闭上眼,觉得身体开始放松,呼吸也变得浅慢。不只是这辈子,上辈子和下辈子的场景,他也看全了。不枉此生。
世界突然剧烈地晃动。他皱着眉头,不大情愿地睁眼,又看到林维舟,这回离他好近。他张不开嘴,也抬不起胳膊,只好在想象中抱着维舟,对他说,再见了,下辈子我们要一起养狗,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了。
身体变得轻盈。他又闭上了眼睛,感受自己脱离现实的世界。
耳边又响起了喘息,还有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原来死亡这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他真切地听到林维舟的声音叫他。这回大概是“死透了”。他还是很难睁开眼睛。
有湿漉漉的东西在他的额头磨蹭,有水滴顺着太阳穴往头发里流。
于子欣睁开眼。钟阿姨手里拿着毛巾,表情显得惊喜。他想说话,顿时感到嗓子干枯,陷入一阵狂咳。
钟阿姨拿了杯水给他,扶着他坐起,然后盯着他把整杯水喝掉。“感觉怎么样?”
他想了想,诚实地举起杯子:“还想喝。”
钟阿姨这回顺便叫了钟叔叔一起过来,两位老年人站在他左右侧,很是关切。
他们告诉于子欣,那天林维舟来了,他们找不到于子欣,电话也打不通,酒店也没有监控录像,把三人急得不行。后来分头去找,好在林维舟运气好,据说是一点弯路都没走,见到他就把人扛了回来。
于子欣仍有些头重脚轻的感受。他吸了口气,觉得腹部右侧锐痛。下意识伸手按了按,结果疼得更厉害了。
钟阿姨拉住他还要继续按肚子的手:“你这孩子也是不注意身体,胆结石都犯了,还出去瞎折腾。”
林维舟之后才来。钟家父母交代了两句,就放心地离开了医院。
于子欣清醒了些,恰好护士来测生命体征,他就打听了自己的情况,原来是在等待手术。
林维舟也给他解释了一些,说那天情况挺危急的,于子欣已经快休克了,幸好他及时赶到。
于子欣关注钟家父母的情况,林维舟看着他笑:“你先顾顾自己吧。”又解释:“其实你这一病也挺好,叔叔阿姨的关注点转到你身上,反而是更坚强了些。”
原来如此。于子欣想了想,问自己父母的情况。林维舟从桌上拿了他的手机,带些责备的口气:“你也真是不懂事,自己躲了,阿姨找不到你,血压都高了。”
于子欣浏览这些天错过的信息和电话,大部分是亲友,他讨厌和害怕的记者也有,不过比例很小。
林维舟见他放下手机,就认真地抓了他的手,拉到自己胸前,说话声音低沉:“你真是快把我吓死了。”
于子欣没有回嘴。隔着衣服,他感受不到林维舟的心跳,但他觉得自己的心跳能透过指尖传过去。
他用命令的口气说:“回去要养两只狗。”
林维舟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说好。
于子欣接着说:“我不要和你分手,咱们分开时间也够长了。”
林维舟也说了好,表情比刚才坚定。
于子欣闭上眼思考。还有什么想要的?经历了最近这些事,那些以前特别想要的东西,好像都没了吸引力。
林维舟突然凑近吻了他。先是轻轻的,然后加大了力气,把他往后压到床头,那架势简直要生吞活剥。
于子欣默默地享受着此时此刻。
回国当天,有大批记者围堵在机场,一半是冲着钟家的灾祸来,一半是冲着于子欣和林维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