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对他笑,黄椋多想让她骄傲。
她喜欢父亲,喜欢他穿着警服,喜欢他夹着警帽出门,她会觉得每一次他准时下班都是一种惊喜,而不能,则是一种优秀。
她敬佩这个男人肩上担着的责任,那时候的黄椋便好想获得承担这份责任的机会,想要让这个接纳他所有的女人微笑。
“如果那时我没有回家,妈身体不好,一定不会在晚上出门,小区安保条件不错,或许......”
“人生,人生哪里来的或许?”
他曾因为这些“或许”,始终无法面对父亲,面对世界,面对自己。
何必再去当兵呢?
我是个懦夫。
他的五脏六腑一刻不停地疯狂地无声叫嚣。
没有必要了,一个让自己母亲挡在身前的人,配不上这份荣光。
黄海看着病床前身材挺拔的青年,怀疑自己麻药的劲儿还没过。
他印象中,那年在公园里颤抖不已,连看妻子一眼都做不到的男孩子,明明没有这么高,明明还只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孩子。
一眨眼这么多年艰涩地过去。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我没有尽到身为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
“可你是一个合格的警察。”
黄椋伸手把电视机关了。
“世事难两全,做好一件事很难,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只能做好一件事。”
“那么你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
黄椋直视着父亲的眼睛。
不知为什么,他透过这双饱经风霜的男人眼,却总觉得看见了妈妈的神情,一种让人心酸的温柔。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像是酗酒的人从漫长的宿醉中清醒,意识到自己真的不再是那个被打断了四根肋骨,浑身是血的孩子了。
“该长大啦。”
多年的苦水一朝开闸泄尽,心底的淤青□□裸露出来,过了明面终于不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黄椋醒得很安静,这样突如其来的清醒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半。
黄海在床上躺着,并没有什么动静。
他待了一会儿觉得没劲,脑子里浮光掠影地闪过一些白天的画面,最后烦躁地捋了把头发,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他走到走廊尽头打开窗子顶风作案抽了根烟,大冬天的没穿大衣就裹着件皮夹克,是个火人过了十分钟也搓起手来。
窗外的路灯裹挟着一小团光晕,照亮的那一小块地面上,北风默默地卷着枯叶。
他把烟掐了,沿着走廊找了找垃圾桶,最后发现把自己给走丢了。
像个白痴。
黄椋这么点评着自己,在两个相连的病房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狠了狠心推开了门。
此时夜深,这间病房并未拉上窗帘,些微的光从外头透进来,碍于窗子的角度遮挡只能照到地上的一角,病床上的人眉眼笼罩在一种散射造就的深蓝色幻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