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岑远毫无所觉,他还在生气敲门的人是谁,入眼却是一片黑色,浓重的阴影遮住他的身形,无孔不入的海腥味侵袭着鼻腔,他心里咯噔一声,脖子好像生锈的机器人一样动作迟缓,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滞。
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视线凝聚起来,看清来人的一刻他胸口提着的一股气瞬间驱散,抿紧嘴巴,眼里怒火熊熊燃烧!
然后他十分解气地踢了男人一脚!
“卫昭!”声音半压抑半激动,可不是高兴,看他像是高兴的样子吗?
这个混蛋!
岑远咬牙把人迎进去,原本想狠狠甩手把门关上,顾忌着现在是半夜,一定会吵醒其他人,他只能憋闷的轻轻阖上门。
就这么一抬手的功夫,等他回来就看见那混蛋已经躺在他床上,这房间隔音可是很好,他登时就怒了,越看这家伙越不顺眼。
“你给我起来!”咬着牙就要把这家伙从床上揪起来,吓了他还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哪有这么好的事!
然后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成功了。
“你怎么了?”
岑远觉得不对,卫昭的体力他最清楚不过了,现在软踏踏的连他都能推动,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心神骤然一紧,色厉内茬说的就是他了,刚才还怒气冲冲,现在已经坐在床边担心起人来。
卫昭摆摆手,失去岑远的拉扯他又跌到床上,原本紧皱的眉宇倒是舒展了几分。
怕他担心,卫昭解释道:“就是有点儿累。”
直到这时,岑远才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
他不相信这是有点儿累,分明就是太累了,状态比他前几个月还要差,就像被人吸干了精气,岑远突然有点儿绷不住嘴角,想到自己刚才的比喻他实在忍不住。
难得放肆地笑了一阵。
卫昭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应该是很有趣的事,平常岑远也只会浅笑,这样外露的情绪不常有,却让他也很高兴。
不知不觉的跟着笑了起来,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星光,看起来仿若坠天的神祇。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岑远脱了鞋躺在他身边,给两个人盖上被子,熄了灯,世界一片安静,他的心也很安静。
头顶一片璀璨的星空不停旋转,一夜好眠。
翌日,卫昭在保持了十几年的生物钟下早早的醒了。
床头柜上电子钟表还在转动,已经六点十分。
三月份的天亮得很慢,他抬眼外面的天穹还是灰蒙蒙的,像盖了一层灰色薄纱,只有偏远的天边早早露出一道浅浅鱼肚白,甚至可以看见残缺的月牙儿,挂在另一边的天穹上。
他早早起床,开始做早餐,等七点整叫醒岑远,见他离开才打开自己的电脑。
邮箱里已经收到一份文件,是父亲的信。
卫昭点开前看了时间,昨天晚上收到的邮件,他蹙眉看了起来,心里终于松一口气,一切顺利。
其实他对岑远撒谎了。
他昨天很累。不止昨天还有前天,这两天两夜他都没合过眼。
当初他灵光一闪想到让父亲暂时帮他管理公司,工作交接让他忙了一整天,后来又坐了一整夜的航班,下了飞机他没休息也没吃饭,直奔港口,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有当地的渔民告诉他这两天海上会有大风浪,可是想到岑远当时忧虑的语气,他也会有侥幸心理,问了本地人每年遇难者的人数,那么稀少,他觉得自己可能不会遇到。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因为没人敢出海,他直接买下一辆游艇准备开去罗布卡岛,很不幸,他遇上了大风浪,在他距离罗布卡岛只剩两公里的时候,游艇直接被巨大的风浪掀翻,而他则非常幸运的逃离风浪中心,一路游到岸边,被巡逻的下属发现,洗澡换衣服。
然后去敲门。
他其实远没有表面表现的那么平静,至少在坠入海底的时候他是真的绝望了,死亡如影随形,身体在冰冷的海水里浸泡,大脑却越发清醒,他死后岑远会如何?
没有答案。
僵硬的前肢划动着,他死里逃生却越发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当年知道自己性取向的时候他找了国内一部很有名的片子看,电影里的主人公结局凄惨,却有一句台词他铭记至今: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卫昭其实很怕,怕不能和他一辈子,怕时光太快,来不及将他看仔细,怕世事无常,独留他自己。
“叮咚!”
卫昭回过神,电脑页面上传来视频请求,是他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