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琚被说得心堵,默默地把书本从箱子里抱出来。这些全是初中三年所需要的主科课本和配套习题册,刚从箱子里抱出来,还能闻见油墨的味道,仿佛才印好似的。自从那个案子发生后,夏琚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干净整洁的课本,如今拿在手中,心中竟泛起一些莫名其妙的信心,认定自己从今能够好好学习了。
“饿死了,你吃了没?”夏敬行问。
夏琚回过神,心想他们明明在同一屋檐下,他怎么会问自己吃没吃饭?夏敬行一直没出房门,夏琚当然不会做了饭自己吃,若他做了饭,更没有不叫夏敬行吃的道理。他摇头,想了想,说:“你等等,我现在做饭。”说着,他埋头往外走了。
望着夏琚出门的背影,夏敬行沉了沉气。他拿起桌上的新课本信手翻页,拿不准夏琚究竟行不行。如果最后他没能考上高中,难道真要把他扫地出门?夏敬行烦恼得摇头,只能暗暗期盼夏琚能争气。
因为夏敬行喊饿,夏琚只能用家里现有的食材做了最简单的西红柿蛋面。他煮好面,还没有出锅,已看见夏敬行坐在餐桌旁,敲着手指等。
夏琚见状顿觉不好意思,忙将面盛起来,端至夏敬行的面前。
他自然没有道谢,夏琚对此没有期待。可是,当他在夏敬行的对面坐下,两人一起安安静静地吃面,夏琚恍然间意识到这在不久以前是完全不能想象的事。他们虽算是住在一起,但也曾将近一个星期见不到一次面。直到现在,夏琚才真正感到他们住在一起了。
坐在对面的这个人可能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他的亲舅舅,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夏琚一点儿也不觉得夏敬行是他的舅舅。他说不上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想,这归咎于他从来没有舅舅的缘故。然而,假若夏敬行不是他的舅舅,他们又怎么会面对面地坐着,吃一顿再简单不过的西红柿蛋面?
这面还没有吃完,夏敬行的手机响了。由于先前太安静,手机铃声响起时,夏琚吓了一跳。
夏敬行瞥见他的动静,若无其事地掏出手机。他接起电话,道:“喂?懿川。”
听到这个名字,夏琚不自觉地蹙了一下眉,闷头捞碗里断开的面条。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夏琚听见夏敬行呵地一声冷笑。
“上什么学?学校说他的水平,连小学都毕不了业。”夏敬行毫无顾忌地说。
夏琚听见他这样和别人闲谈自己,心中愈发不是滋味,连面条也吃不下了。
夏敬行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怎么可能让他留级?传出去,他不要脸,我还要脸。”他顿了顿,“我自己教,让他呆在家里自学。六月滚去中考。”
闻言,夏琚愤然起身。
夏敬行听他动静如此之大,讶然抬头。
夏琚冷着脸,端着自己的面碗回厨房洗,不想再听见他和别人说话。
偏偏夏琚不想听,屋子里这么安静,只有他们两人,夏敬行的话还是钻进他的耳朵里。
“不找家教了,外面的人信不过。”夏敬行严肃地说,“这么大的孩子不去学校,得留在家里自学。现在的人这么复杂,哪儿能没点好奇心?万一知道了什么,往外面瞎说,以后还能有学校肯收他吗?高中不是义务教育,学校要是有顾忌,考个全市第一也没用。”
夏琚听得心中一颤,他打开水将碗里的洗洁精泡沫冲干净,悄悄地偏头看夏敬行。他已经不吃面了,只用筷子捞碗里的汤汁消遣,说:“那批货的成色确实不错,夏季的主题照你上回的开会结果做,减少祖母绿的用量。方案写好了吗?好,我晚点儿看。”
余下的,他们好像谈起工作上的内容。
夏琚洗好自己的碗,踟蹰片刻,走到夏敬行的面前。
夏敬行抬头看了他一眼,把吃完的面碗递给他。夏琚无声地接过,把这只碗也洗了。
说完夏季新品的设想,叶懿川在电话那端静了片刻,忽然道:“听说,嘉龄让你设计婚礼上的珠宝套装?”
夏敬行闻之错愕,俄顷失笑道:“对,她是让我设计来着。我答应了。”
“为什么?”叶懿川不满地问。
夏敬行轻微地叹气,说:“她是总裁的女儿,我替她的爸爸打工,她的吩咐我能不答应吗?”
叶懿川被问得哽住,半晌,不情愿地说:“我本想自己设计。”
“她应该有她的想法吧。”夏敬行淡淡一笑,“你安心策划婚礼的其他部分吧。比如她的婚纱?”
叶懿川沉了一口气,说:“我下周要陪她去巴黎和婚纱设计师见面。”
夏敬行听罢心轻轻地飘摇,道:“好。”
“敬行……”叶懿川叫完他的名字,跟着竟没了话。良久,他笑道:“算了,等你来公司再说吧。”
“好,公司见。”夏敬行说完,挂了电话。
听见夏敬行挂电话前提到公司,夏琚以为他要到公司去。可夏琚将犹疑留在心里,没有发问。夏敬行做好决定以后,不允许夏琚有片刻的耽搁。夏琚才在客厅里无所事事地坐了片刻——其实是观察他是否会出门,他便没好气地催夏琚回书房看书。
夏琚只好回距离客厅最远的书房去了。他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心中不禁有些烦躁。面对崭新的书本,夏琚感到十分陌生。他哪里是什么学习的料子?小小年纪时,他为了练滑冰,已经比同龄人少了许多课外学习的时间。加上外出比赛,夏琚更是时不时地落下课程。若不是他在小学毕业前就拿过全国奖牌,能够以此作为特长加分,以他的成绩根本不可能考进滨城市的重点中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