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美丽望向窗外，我这个床位正好在窗边，冬天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床上。她小声道：“那个小方……”
“妈！”我立刻打断了她。
“那一年你跟赵燃闹成那样子，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要是你这次有个三长两短……你想想灿尧……”严美丽突然停住不说了，我们陷入了沉默，关于灿尧，关于那个冬天，我们从来没有坦然地谈过，那是谁都不愿意主动揭开的伤疤。
“我知道。别说了。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不会再让自己受一点伤……”
“你跟我保证也没用，你好好过日子就成。小方……我看着可以，人很实诚……”严美丽又停住了，她望着我，似乎有些不安，“灿若啊，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床帘，示意病房里不止我们两个人。我还没理清我和方墨的关系，又怎么能随便承诺呢？
五十八
晚上八点多方墨又来了，他换了衣服，刮了胡子，看起来精神多了。我们好说歹说才把严美丽劝走。
“想吃橘子吗？”方墨指了指放在柜子上的塑料袋，“想吃我来剥。”
“你剥一个吧。”
“好勒！你等一下，我先去洗个手。”
方墨洗完手回来，从袋子里挑了一个橘子开始剥。闻到橘子的清香，我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馋的你。”方墨笑了笑，掰了一瓣橘子送到我嘴边。“酸吗？”
“甜。”
“是吗？”方墨也掰了一瓣吃了，“是挺甜的，你妈她真会挑啊。”
“她人不在这，你说好话她听不到。”
“你这人……我这是发自内心的赞美好不好？”
“得了吧你……”
“哥俩关系真好啊！今晚也在这里陪你弟弟？”隔帘被拉开一半，邻床旁边站着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
“啊，我跟他不是……”
“李姐，你今晚也不回去吗？”方墨抢着打断了我。
“我等我老公来再回去，他单位今天有点忙。”
“那可够辛苦的。”方墨笑了一声，从塑料袋里找出两个橘子递给李姐，“来，李姐，吃个橘子，我们刚刚尝了，挺甜的。”
“我这还有一堆水果呢。你们自己吃吧。”
“两个橘子而已。”方墨起身绕过床，把橘子塞到李姐手里，李姐没再推让，“你们俩是表兄弟对吧？真是难得，想想我家那几个弟兄……你们这表兄弟比亲兄弟还亲呢……”
我只能在心里向方墨翻了个白眼，原来这家伙又在骗人了，“哪里哪里，我就跟我这个表弟关系最好。”
我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失去了澄清误会的兴趣。李姐笑了一笑，又坐回去照看床上的老人。方墨坐到我身边，露出招牌式的死皮赖脸的笑，“灿若，我……”
“哥，我还想吃橘子，再喂我吃呗。”
方墨“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又掰了一瓣橘子递过来。
“我说，你今晚别待这了吧，回家睡吧。有什么事我叫护士就好。”
“那怎么行？我答应了你妈要照顾你的，怎么能回去呢？”
“可是你怎么睡啊？”
“我对付一晚上没问题的。你身边没人看着我不放心，你别管我了。”
我覆上方墨的右手，居然还挺暖和，方墨看着我，反把我的手握住，我低声道：“谢谢。”
“咱哥俩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呀。你好好休养，今年过年，我还要去吃你妈包的饺子呢，对吧？”
“原来你还在盘算这个呢。”我朝隔帘看了看，“这你得跟我妈说，看她包不包给你吃。”
“我早就跟你妈说好了呀。”方墨捏了捏我的手腕，“她让我春节去你家呢。”
夜深了，邻床的老人已经休息，方墨不再和我说话，低着头刷手机，我也试图入睡。虽然脑子里没想什么，但始终睡不着。已经是一月下旬，正是最冷的时候，这一年也快结束了。除了邻床的老人偶尔的一声轻咳，再没有别的响动。
我又睁开眼，病房的顶灯已经关了，只留了床边的一盏小壁灯，原来方墨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壁灯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他的右太阳穴附近有颗淡淡的痣，我忍不住盯着那颗痣，后背的伤口还是有些痛，得侧躺着。我伸出手，想摸摸方墨的脸，快碰到的时候又停住了，方墨忽然抬起头，我忙缩回了手，他似乎愣了愣，咧嘴一笑，低声道：“怎么？觊觎我的美色啊？”
我白了方墨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摇了摇头，“好了，睡吧。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