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不再去想,而是把煎到把七分熟的牛排盛出来,然后从烤箱里拿出烤好的玉米,又夹了几块清水煮的西蓝花和牛排玉米一起装盘,淋上了热气腾腾的黑胡椒酱汁。
时渺循着香味凑了过来,接过贺言西递过来的盘子时,眼神都比之前亮了一些。
或许是食物的香气重新唤起了一丝他的活力,他似乎是回忆起了过去,神情浮现出了一丝隐约的怀念,轻声说:“贺哥,我好久没吃你做的牛排了。”
贺言西听了凑过去吻了一下时渺的嘴唇。
时渺的身体瞬间僵硬了片刻,随即便悄悄地往后退,想要躲避开贺言西的亲吻。
贺言西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
时渺变了。
他把时渺从医院接回来之后,时渺虽然前所未有地依赖他,可是一旦两个人有特别亲密的动作时,男孩就会一下子谨慎敏感起来。
时渺以前从来没这样抗拒过他。
他明知道时渺现在不是正常的状态,却一时之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把把时渺搂过来,强硬地抬起男孩的下巴。
时渺不由神情激烈地想要推开贺言西,可是他力气不大,贺言西轻松地制服了他,像是宣誓着主权一般狠狠地一遍遍吻着。
时渺的挣扎渐渐变得微弱:“贺哥。”
他仰起头,眼神里划过了一抹无助,喃喃地说:“我脏。别亲我,你别亲我……”
贺言西的眼里泛起了红血丝,时渺的反应让他感到无力,无力之中,又有一种绝望的愤怒。
他把时渺抵在墙上,抚摸着时渺的脸蛋,沙哑着嗓音低声道:“放屁。”
他感到虚弱,不知道是在骂谁,或许是遥遥对一年前那个自己无能为力的咒骂。
时渺摇头,难堪地用手捂住脸:“我就是脏。跟你分手时,我难受了很久,我想改的,真的想改。我偷偷去看过医生了,医生说不是荷尔蒙的问题、是心理问题。”
“贺哥,我总是想,所以心理问题到底是什么啊?是不是其实就是因为我太贱所以才管不住自己?贺哥,你都看到视频了——我为什么会那么贱,脱了衣服哭着求别人干我,那个人像逗狗似的把我踢开,我又贴上去,一点尊严也没有。所有人看了都骂我、嘲笑我、看不起我。”
他因为想到那个视频几乎说不出话来,喘息了一会儿,才哽咽着道:“其实我可以被骂,贺哥,我只是特别不愿意你看到那个视频。一想到你看到我在里面的样子,我就觉得……我不配。什么都不配,不配穿上衣服人模人样地站着,也不配让你亲我。贺哥,你其实只是可怜我、才会回来陪我,对吧?”
“不是的。”
贺言西抱着时渺,只觉得空气都变得稀薄。
他的灵魂深处有种无法形容的痛苦,他明明这么紧密地抱着这个男孩子,却觉得自己抱住的只是时渺悲伤的躯壳。
他熟悉的那个时渺不该是这样。
时渺刚跟他在一起时,聊起自己的性瘾时,脸上甚至还带着点少年人桀骜不驯的样子。
贺言西还记得时渺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屁股上,眼睛很亮,一边回味着情欲的余韵,一边说:“坐车的时候,有时座椅颠得太厉害了,就会突然兴奋起来。那种感觉来了,车窗瞬间变得雾蒙蒙的,就好像外面下起了细雨,但我的身体却很暖、很柔软。贺哥,你说,其他人会有这种感觉吗?就像是白日里忽然一场梦罩了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不是我在做梦,是梦自己来找我了啊……”
那时候的时渺是一只高傲稀有的小兽,哪怕是面对成瘾了的欲望,也还没有低下头颅。
可是如今这只小兽身上的骄傲到底是彻底被拔除了。
他再也不会用一场雾蒙蒙的雨来形容情欲的美妙来临,而是一味地跪在地上自我厌弃,靠痛骂自己来获得一点点喘息空间,甚至连贺言西的亲吻也自觉不配。
他被驯服了。
可是目睹这一切的贺言西只觉得残忍。
无论贺言西曾经多么痛恨过时渺身上的病症,此时此刻,他却无法为时渺的“觉醒”感到快慰。
他无法控制地察觉到,哪怕是自诩爱着时渺的自己,或许某种程度上和那个视频一样,在殊途同归地逼迫着时渺。
他知道时渺爱他,他也知道时渺有性瘾。可是他却最终无法处理这样病态的关系。
分手的时候,被背叛的他狠狠地说着时渺脏,他明知道他的渺渺是那么爱干净的小白猫。
“脏”这个字似乎从此烙进了时渺的脑海里,视频的事一出,这个字马上便反反复复地摧残着时渺的心智,直至最终崩溃。
这其中,到底是视频的作用大些,还是他当初那句话作用大些,贺言西无法判断。
“渺渺,我不是可怜你。”
贺言西的额头抵着时渺的额头,低声重复道:“我只是想你,只是想你。”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似乎有种神奇的功效,时渺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勉强冲贺言西笑了笑,轻声说:“贺哥,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