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不遂人愿,在我准备打车去大院时,一个人叫住了我。
沈修臣穿着黑色修身西服,宽肩,细腰,窄臀。即使奔波的风使他风尘仆仆,却也丝毫不见狼狈。此时他就站在那儿,直直地看着我。
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上次车里不欢而散后的不久,他就被沈老爷子召回了京,一切事物由秘书先代任。
我颔首,道:“好巧。”
他呆了几秒,方才如梦初醒一般,从右手拿着的牛皮纸袋里找些什么。秋分的月下,牛皮纸袋被翻弄得哗啦作响,颇有几分手忙脚乱的意味。
半晌,他拿出一件衣服,递给了我。
衣服是和沈修臣同款的黑色外套,质感不错,是那几家才有的料子。
但我不习惯接受别人突如其来的好意,特别是当这个好意来自于一个麻烦的追求者。
我笑了笑,没接。
他抿了抿嘴,解释道:“北京天气冷,这衣服我刚买的,穿着暖和些。”
我打断他:“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好多天没见了,想来……”他顿了顿,接着道“看看你。”
“沈修臣,”我有些不耐烦“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可以一意孤行的。”
“那如果……沈家有意和容家结盟呢?”
我愣住了,没想到局势已经失控到了这等地步,袁枚隐忍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迅速地打了车,赶往容家。
容家大宅里空空荡荡,只有老爷子一个人佝偻在沙发上抽烟。
见我来了,老爷子对我点了点头:“小川,回来了。”
“嗯,父亲呢,怎么只留您一个人在家。”
老爷子吐了个烟圈,道:“人多家里闹,我把他们都赶出去了,清静。”
烟头已燃烧到尾声,只留下指尖的一小点忽明忽灭,袅袅上飘的烟气染白了他的鬓角。
我这才意识到我面前的这个老人已是耄耋之年了。
他不再精神矍铄、斗志昂扬,意气风发地告诉我们“没事,容家会熬过这一关的”,岁月的打磨使他变得失意、颓唐,磨平了所有棱角的容老爷子最终也变得和这个年龄段的人没有什么不同了。
这个执掌了五十余年江山,带领容家从默默无闻到位高权重的人,终究是老了。
良久,他长叹了一口气,粘灭了烟头,缓缓地说道:“小川,我们可能得跟沈家合作了。”
第五章
容、沈两家相斗多年,这次结盟代表的不仅是妥协,还有两个派系的合作关系的正式确立。
袁家对此事出奇地缄默,不阻挠,不作梗,庞大的家族机器仿佛无知无觉般继续运作着。
这不是好现象。缄默的含义可能有很多,比以前如知道形势无法改变,比如还有更深的底牌。
我揉了揉太阳穴,几天的少眠让我感觉很疲倦,偏偏发小程宏宇做东请客,又不能不给面子。
程宏宇点了几样菜,挥挥手赶走了服务生,转过头笑嘻嘻地戏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你再这般都快成老头子了。”
我扫了他一眼:“程家一直中立,你当然不用费心。”
他耸耸肩:“只要你开口,我回家就劝老爷子站队。”
我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抿了口,口感香醇,笑道:“还是算了,你家老爷子还有两年就卸任了,你悠着点折腾。”
程宏宇也倒了小半杯红酒,品了一口,接嘴道:“哎,别想那些了,今儿不是给你的接风宴嘛,请的太子爷有几个口风不紧实的,正好套套消息。”
说着,包间门就开了,袁封板着面孔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陈家人。
我了解程宏宇的行事风格,他平时嘻嘻哈哈,但大事上一点不会马虎,今天的接风宴的邀请名单上是断然不会出现袁封的。
果然,看清来人后,程宏宇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了,把高脚杯摔在桌子上,吊着眼冷眼道:“陈少,袁三少要来竟然不通知我们一声,你这事可不讲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