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年轻人大多熬不动,艺术对于他们来说可以是生活中占相当分量的一部分,但始终只是一部分。但是林安不一样,他比任何人都熬得住。哪个正常的孩子动辄就是把自己关死在家里一个月不出门也不说话的。这孩子的心性如此,跟出家了一样,对外界五蕴皆空。他最契合最舒适的模式就是和自己独处,世界只剩下他和创作。
有人在外面敲响了她的门。
不等她应一声,门从外面被打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站在外面。他弯起嘴角一笑,见人先喊了一句:“舅妈。”然后便毫不见外地进了办公室的门。
张云想到一半被打了岔,放下手机问他:“今天没课啊?”
男孩的视线在不大的办公室里逡巡一圈,办公室里只有张云一个人。他接着就问张云:“那个老师还是没来啊?”
那个老师?
张云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
是之前她去学校的画展的时候,因为那个画展是校内开放的,在那里刚好碰上了宋煜。当时她身边还带着一个,那是久违地出了一次门的林安。
宋煜作为一个参观画展的无事人,在毕业展上那里偶遇了作为导师的舅妈,还有她身边一个从来没见过的身影。
那人穿着长袖长裤,一头长而直的黑发在脑后挽成一束,脑袋上还紧紧地扣着一顶渔夫帽,,把他的下颌衬得越发小巧。大多数时间只露出表情异常安静的下半张脸。因为身材瘦小,远远看去就像个女生。
宋煜看了一会,走上前去跟舅妈打招呼。
那人远看起来很小只,近看的话果然也很小只……他的意思是,可爱。身高最多只够到他的肩膀,他和舅妈说话的时候,那人就自己一个人十足安静地站在一边。
宋煜的人是站在张云面前的,他的视线却老是控制不住地往后面飘。
张云站在原地,和他有的没的寒暄了几句,然而这个高大的男孩还是杵在前面,丝毫没有要移步的意思。她心中奇怪着,拍了拍宋煜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先让开了。
后面的人听到可以走了,此时终于沉默地抬起头。在宋煜的视线里,他的脸便慢慢从帽檐下露出来——长得就跟刚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
林安的视线落在了身体僵硬的宋煜身上,又无动于衷地移开。
大小伙子的心总是很容易躁动的。特别是刚才那个轻飘飘的眼神,直接往宋煜这堆干柴里纵了把火,火光滔天。
宋煜给人让了道,但是魂儿也随着那个人离开的脚步被勾走了一半。
此时,他坐进了办公室里用来招待人的沙发上,顺便没什么诚意地和张云寒暄:“舅妈最近忙什么呢。”
“哎,你倒是来得刚好……”他的话提醒了张云,认真地问了一句:“你知道哪里能找到靠谱的家政中介吗?”要说打听什么消息的话,现在的学生的信息渠道可要比要比他们这些老人的灵通。
“中介……谁要找家政啊?”宋煜两腿一伸,在沙发上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张云看他一点也不上心的样子,她眉头一皱,看着宋煜道:“就是你说的那个老师,你就……”
宋煜散漫的表情顿时一收。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舅妈,连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张云都被他定定的眼神和里面莫名快活的情绪唬得一愣。
…………
第二天。
林安盯着已经挂了电话的手机屏幕看。
说是人一会就来,先来给他过目。如果合眼缘的话,那人在电话里猥琐地笑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试用一下的。
尽管面上不显,林安心里是有点迷茫的。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轻佻了?
按理来说,他这样做是没有错的。但是总是感觉哪里不对。那种漏了一个洞的感觉并不好受,他总得做点什么。他太久没跟别人交心,或许不该把人当积木看,说搬来就搬来,说填补空缺就真的可以填补上的。
他坐在原地出神,外面的门铃响了起来。
这么快。林安回过神,只当是自己又神游忘了时间。他走出去开门,热的手心握在冰凉的门把手上,虽然是雇主的身份,他的心里却开始隐隐地紧张起来。
门一打开,外面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孩,是真的高,林安不得不微微仰头去找他的脸。
“林老师好!”男孩的声音控制在一个十分恰好的音量,既不会把人吓到又能显示出自己满满一胸腔的热情,他的五官生得英隽,挺鼻薄唇的,冲你一笑,整个人便在光线下显得分外好看:“我是宋煜,今天来面试的!”
他的目光直接又热情地看着林安的脸,眼睛一眨不眨的,脸上还挂着那种发自内心的开心笑意。
林安愣了一下,虽然他经验也不是很多,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这么热情的。该有的尴尬被这明朗得晃眼的笑意冲散了不少。他没把门全打开,隔着一扇门板,把手指往外一指:“换鞋。”
男孩似乎一点也不介怀他话里的冷淡,笑眯眯地在门外换了那些比平时都要厚实不少的拖鞋。林安把门开了一半,站在里面等他。
宋煜按下自己一颗暗自砰砰直跳的心,第一次,踏进了朝思暮想的林老师家里。
第一眼看到,装修风格还真是……肃整啊。
家居风格性冷淡到让人以为自己踏进了空荡荡的冰箱里,一溜的素色,随便弄脏哪一点都会被无限放大到足够显眼。干净到这种程度,宋煜有点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