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间好绝色,也不过此般年华。
乐以在这么多年偷偷留溜到后山之后,渐渐明白了许多事情。原来小仙童不是小仙童,他只不过是自家父亲的其中一个叫做萱修的**而已。他也渐渐知晓了,如果他长得过快,自家父亲就又会招募新的**养在这山中,所以这些年萱修吃得越发少了,明明是十六岁的少年却骨瘦如柴看起来不过十一二三岁的模样,格外让人心疼,这自然不是长久之计,他总归会长大的。
可是乐以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中,自然是舍不得他死的,但是也不舍得他离开。
两个人就保持着相应的默契,谁也没提这件事。
而这天月色正好,就像那天误打误撞的时候一样。
萱修也是像那天一样,定定地站在小溪之中看月色撒下来,乐以看着他有些出神,“我记得那天你跟我说,你是在洗罪孽,可是我不明白这么多年你究竟有什么罪孽要洗的,怎么看该洗罪孽的人都不是你。”乐以神色有些一言难尽,他看不懂这个人究竟心里怎么想的,就像是深山里永远不会散开的雾一样,不知道后面是鹿还是狼。
如果说美丽也算是一种罪的话,他确实罪孽深重。
萱修听闻之后笑了笑,那笑容十分妩媚里是三分轻佻七分妖娆,本该干净的少年不知怎么就染上了风尘,意味深长地说着,“罪孽不罪孽的,由我自己说了算,有些事情只要一旦做了就很难再回头了。”
乐以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实际上认识这么多年,乐以很难明白他每一句话到底在讲什么,就跟猜哑谜一样或许是有所指的,也或许就是无心说出来的。
萱修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话没有讲出来,“你就快要知道了。”那句话还没讲出来,便落在了风里,没有传达到乐以的耳边。
正如那句没说出口的话,这个家开始走向了衰败。
一切开始没落起来,而这一切是从夫人的意外身亡不可避免地一发不可收拾。
那事情突然就发生了,或许有源头,那源头就如同地下暗涌的水一般,突然就不知道从何处迸发出来,一不留神就已经被淹没了。
老爷说是因病暴毙,可是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夫人细白的颈部分明有着一圈淤紫色,是怎么都遮盖不掉的。就当别人都看不见,可哭成泪人泣不成声的乐以怎么可能视若无睹,那是他亲生母亲,也是那个人相濡以沫这么多年的结发夫妻。
乐以红着眼心头生恨,如同荒地一般。
他说是暴毙,那又跟他脱得了多少关系。
一下子缺少了贤内助的打理,这个家渐渐陷入恐慌。乐以开始渐渐操持家务,才发现原来这个家每月里花费如流水,那个人平日子里的收入也不过就剩一点节余而已,从前母亲打理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这家原来是这样勉勉强强维持,想来自己母亲还补了不少钱进这个无底洞才能维持这家表面上的风风光光。
叹了一口气,陷入一阵头疼。
乐以在渐渐的操持中终于明白,那个人的钱都去哪了。这养个貌美如花的**可不是多个人多双碗筷的事情,衣食住行甚至更胜于夫人,别看萱修的衣裳都是随性而为的模样,可都是上好的料子,甚至一些名贵的补品也会往那后山送,他对萱修至少在物质方面还是无可挑剔的,至少是甩出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几条街。
更别说萱修其实还有一项惊人的花销,萱修的卧房床铺上下大大小小全是碎玉。
从前有褒姒喜欢听裂帛声才爱欢笑的事情,而今萱修这事情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前者是为了博美人一笑的,后者只是为了恐吓而已。萱修说自己在听闻玉碎的时候,会害怕,这个人每次都用这样的声音来折磨他,每次看到他越是害怕就越是振奋激动,于是萱修就更加害怕这个声音了,以此循环下去,这个人大大小小月余里得砸个十来块玉的,日积月累,积少成多这个东西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现在这个家还是不可避免地在走下坡路,因为自己母亲以前是有嫁妆可以勉强维持的,可是现在自己却一无所有。
终于在入不敷出的这么一天,把那个人逼到了绝路上。
那个人通红了眼,满身酒气,怒气冲冲闯进了乐以正在核算账目的库房里。
“钱呢?都被你花哪去了?”老爷近乎咆哮一般嘶吼着,表情狰狞像是嗜血的怪物。
想来距离上次这个人来要钱,已经过去半月余,这半月里想必是钱花光了,这才能见到一面。乐以正忙着算账,手上的算盘被这么突然一打断就忘记自己算哪去了,这笔账已经来来回回算了好几次了,都是赤字。正心烦着,由来要钱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之后,抬眼,蹙眉,盯着来人看他要干嘛。
“你敢这么看我?我可是你爹。”老爷喝了些酒,身子有些摇摇晃晃,可整个人蛮横无理得不行,恶狠狠地瞥了乐以一眼。
乐以用极其冷漠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仿佛在判断这句话说的是真是假一般,之后冷笑着说,“已经赤字了,没有钱给你。”
“怎么可能?”老爷不信的神情看起来甚是恶心,他眯了眯眼猜忌着说,“你肯定操持的时候拿出去花天酒地了。”
乐以本来就不乐意搭理他,听闻这人这么怀疑自己过后,突然就心寒了。他把账目重重地甩在了那人肥腻的脸上,打得他一个趔趄,酒也醒了大半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他儿子在干在打老子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自家看看到底亏欠了多少?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到底在萱修身上花了多少钱?”乐以理直气壮地说着,可就当话一说出口,当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萱修……你怎么会知道萱修是谁?”老爷提到这个事情的时候犹豫片刻两眼之间顿时闪过精明的光,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个虎虎生威的生意人模样,“原来,原来,一直是你在蛊惑萱修哈哈哈,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敢和我抢人了。”他说着说着,乐以在一瞬间都被他的狰狞给吓得微微发抖,在那一瞬间眼前这个人是真的起了杀心。
眼前那人不知道是酒的缘故还是本性,在那一瞬间,双手猛然掐住了乐以的脖颈!
乐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就给牢牢锁死了,整个人来不及反应便快断了气。
他在这个时候没有想象之中的害怕,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一种可悲,他苦笑着眼泪开始肆意蔓延在脸上,他非要从牙缝之中挤出那句话来微弱得不行,“你也是这样掐死我母亲的吧。”
眼前这个人听闻之后怔住了,手也没再使劲了,看样子是有些恍神,似乎是想起来自己发妻死在自己手里的感觉,温温热热的触感而那人却一动不动。
“你都知道了?”他张了张嘴小声地问道,面色可怖,探寻的神情直叫人惶恐。紧接着他开始加重了手上的力度,那一掐一息之间,乐以就快要断了气。
此时乐以手上,摸到了什么,仔细摸了摸原来是镇纸,此时那就像是救命的稻草一般。
乐以轻轻闭上了眼,其实整个脑子已经来不及思考了,他现在只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