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睁开眼睛，眼前始终笼了一层烟雾，模模糊糊，他从铜镜里看到一片淡淡的蓝。
也只有这片蓝，别的不论他如何努力始终看不真切。
他想要说话，可是开口只能发出“啊啊”几声音节，他除了维持原有的姿势，伏在梳妆台上，从铜镜里窥视那抹蓝，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那只手在他发上停了很久，以一种他再熟悉不过的节奏轻抚他。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手离开发间，身后的人也逐渐走远。
宫无后仍紧闭双眼，眼角有一滴泪，他分得清现实与虚幻，知道方才是个梦，梦醒，他却不愿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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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的某个夜晚，仍旧是软红十丈，宫无后支开窗，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今晚是十六，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他看来却是缺的。人无法圆满，月又如何圆？
忽而刮来一阵风，风中淡淡的情殇，天际一抹黑色高贵的身影乘风款款而来。
第3章
黑罪孔雀弁袭君轻轻落在庭院中央，华丽织锦披风随风扬起，他美丽高贵的脸上无悲无喜，像极了看淡浮世沧桑的神。
宫无后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俩同属一种人——都沉溺在过往，越陷越深。
“弁袭君此来只为一事，阁下是否知晓大宗师遗体下落？”
“你几日前去菊花台询问凉守宫一无所获，我便知你迟早会来找我。”
弁袭君笑，端庄的脸孔显出几分明丽，道：“当日古陵逝烟死于你手，这世间也无人比你更清楚他遗体的下落。”
宫无后引他坐于院中石凳上，昔日一幕再度浮现眼前。
“记得收剑的气魄吗？你终究是我的爱徒，你的荣光上，永远刻着我古陵逝烟的名字，后悔，无期，宫无后……”
古陵逝烟临死前眼角的泪以及他的话仿佛是永远的噩梦，想忘也忘不了。
“你说的没错，是我杀了他，不过……”宫无后故意卖个关子，不出所料地看到原本淡然的弁袭君随着他的语调脸上浮现患得患失希冀的神色，他突然有种快感。
“不过，古陵逝烟的尸体落入海里，恐怕早已成了鱼儿腹中美餐，是寻不得了。”
弁袭君的脸上呈现一派死灰，他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道：“那大宗师可有什么遗物？”
“其实你是想问元生造化球的下落吧。”
“是。”
宫无后似笑非笑：“你寻造化球是为了让杜舞雩起死回生？”
“没错。”
弁袭君的坦诚令宫无后很是痛快，他又道：“你怎么确定造化球能让你如愿？”
“据闻造化球之中有风冰烟云四元素，或许风元能救他，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但凡有一丝希望，我也要试它一试。”
“造化球不在烟都，他用尽手段得来的东西怎么会让它离开自己的视线。”
此时弁袭君的脸色已不能用死灰来形容，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个打击未免太过沉重。
“不过，我可以带你去当日崖边，若是杜舞雩命不该绝，兴许能有所获。”
宫无后意外的好心如同绝望中的曙光，就像之前他说的，但凡有一点希望，也要试一试。弁袭君遭受连番打击之后牢牢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使得一向深谋远虑、心思缜密的他来不及细想宫无后好心背后的隐情。
翌日，宫无后把青宫唤到跟前：“青宫，我要出去几日，你不可偷懒，我已让人去请凉守宫回来，你要听他的话明白吗？”
青宫乖巧地点点头，又舍不得师尊离开，在宫无后怀里使劲蹭了蹭，像只听话的小猫。
宫无后摸摸他的头，看到弁袭君已在门外等候，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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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便是你与大宗师决战之地？”弁袭君环视四周，好几个年头过去了，周遭山壁和脚下的土地仍留有明显的剑气剑痕，能够想象当初一战会有多么惊心动魄。
“没错。”宫无后站在悬崖上——当年古陵逝烟倒下去的地方，迎面的海风吹乱他的发，吹疼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