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在背阴处一个旮旯中,青宫寻到了人。
平日从不邋遢的古陵不顾积灰,很是随意地坐在一块大石上,目光飘远,似是在发呆,手边摊着一卷画,上面沾了几片草叶。
青宫忍不住轻笑,警觉地古陵回头发现是他,疑惑地唤了一声“师兄”。
青宫摆摆手,也学古陵的样子席地而坐,笑道:“宫人说寻不到人,我便知道你在这里。”
见对方面露不解,他又道:“师弟忘了?小时候你有心事又不敢对师尊说,总是偷偷躲这里,我曾来寻过你两次,当初也不过是急糊涂了碰运气,后来让我摸清了门道,也就不瞎找了。”
“小时候……”古陵喃喃道,很多模糊的,清楚的影像闪过,个中滋味不甚明了,他眼神暗了暗,许久才打起几分精神问道,“师兄寻我可是有事?”
“也没什么,不过是得了些稀罕的果子想给你尝尝鲜,冷窗功名里的人说一天不见你人影都急坏了,我就来碰碰运气。”
“承蒙师兄挂怀。”
青宫看他说了几句话还是无精打采的样子,知他心中有事,一时又无从开解,偏巧他瞥见那幅画,带着几分好奇,他捡起来细看。
画上只有一具可怖的白骨骷髅,阴冷诡谲,青宫一惊,暗道是哪个古怪的画师好端端地竟然画这个。
“师弟的画好生奇特。”
古陵摇摇头:“不是我的,是凉守宫的。”
“守宫叔叔?”青宫惊道,“他来了烟都?我竟不知道!他人呢?”
古陵又摇摇头,想起今早他们两人都被这画的诡异变化震慑,凉守宫疯疯癫癫地一直说是要找那个什么上官圆缺算账,后来就丢下画不见了人影。
青宫叹了口气道:“真可惜,好久未见,竟然错过了。”
“师兄和凉守宫很熟?”
“就是长辈与小辈之间的情谊,我小时候,那时你还未来烟都,有段时间师尊诸事缠身,就请了守宫叔叔来照顾我,你要是和他多相处了就会知道,其实他啊,最最平易近人了。”
古陵想了想,带了几分探寻地问道:“那师兄,可知道大宗师?”
“大宗师?”青宫诧异,“你从哪里听来的?莫非……是守宫叔叔?
察觉有门儿,古陵很诚实地承认。
青宫想想,道:“守宫叔叔偷偷告诉我说,偌大的烟都就是大宗师一生伟业的见证,他创立了这里的基业和传统,是烟都之人共同敬仰的神。”
“烟都……神……”古陵喃喃,忽然一道灵光闪现,有如雷霆炸响。
“吾创烟都一派之基业传统,一生汲汲营营,不过名利与剑道二物。”冷窗功名密室之中,那面石墙上的字一一浮现。
古陵恍然,原来自己一身所学具是大宗师所创。
此时,又听青宫道:“听说,师尊就是大宗师唯二的徒弟中的一个。”
古陵惊诧:“师尊和大宗师……竟是师徒!”
“是啊。”
“致……吾……徒……无……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这一刻,堵在古陵心头的疑惑被部分解开,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令人捉摸不透的困惑,如同一道暗涌袭卷着未知的隐秘奔腾而来。
“师弟……你……”他这般忽悲忽喜的样子看在青宫眼中,更加忧心。
古陵捡起那幅画,一边细致地掸落尘埃,一边安抚道:“我无事,师兄。累你跑一趟,我着实过意不去,现下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
青宫点点头,便见他收好画几个身形起落,消失在翠竹之后。
———————————————回忆———————————————————
情不迷人人自迷,一枝秾艳露凝香。
唇舌之间的点点情意,缱绻深处的丝丝缠绵,朦胧醉意下整个感官似乎都被屏蔽,听不见雪舞风啸,看不穿情仇纠葛,只剩那么一个人炽热的气息在身上点了一把火,烧透灵魂心魄。
宫无后像一尾缺水的鱼儿,无尽的窒息令他想要抓住些什么,他凭空虚握几下,却只是徒然。
一只大手牢牢抓住它,紧紧包裹住纤白的手,让人无处可逃。
过去,大宗师从不懂得温柔缠绵,就连一个浅浅的吻也吝惜施予。他的骨子里似乎天生镌刻着霸道,而他的爱也沉痛地只能让人被动承受。
今夜,似他而非他,古陵逝烟仿佛褪下了冷硬的外衣,不再是烟都高高在上的神祗,他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一吻罢,唇分之际,点点银丝仿佛是那断不了又脆弱不堪的情,古陵逝烟直到此时才正视宫无后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