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雨华就那样擎着一盏油灯,一步步踩着湿冷的台阶,下到最底,伸手推开一扇厚重的门。
孟笙正睡着。
长睫覆在眼下,剧烈地抖动着,像是秋日里濒死的蝶,做着徒劳的挣扎——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好梦。
郎雨华想要将他的面容看得再清楚些,不由走近两步,谁知那火光刚一沾上孟笙的面庞,孟笙就像被这光亮烫着了一样,眼皮猛地掀开,冰霜一样的招子冷眈着来人。
郎雨华自讨没趣,索性也收回了眼底几分留恋,起身直视那双眼,语气不辨悲喜:“听说你今天又没用饭?”
孟笙咳了两声,慢慢从床上支起身子,他过分突出的锁骨将贴身的衣领都撑了起来,那件长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他身上的被子滑落腰间,露出双腕上戴的铁链。
“送来的饭菜里有软筋散,我不吃。”
他不想到最后无路可退时,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郎雨华的眉头轻轻一拧,旋即又恢复如常:“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孟笙不答话,只是将头拧过去。
“吃吧,”郎雨华一顿,看着面前形销骨立的人,接着道,“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没到这样卑鄙的程度。再者,我都锁着你了,你又不会武功,我也没必要多费周章。”
孟笙点了点头,便又要躺下继续他的梦,铁链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与孟笙的沉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郎雨华压制再三,还是无法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火气,他的声音在这间黑暗潮湿、压抑逼仄的密室中,显得尤为阴森:“你就有十足把握,认定陆开桓一定会来救你?他要想来救你,首先要有命来。”
孟笙闻言掀开眼,但他的视线并没有放在郎雨华身上,而是直直地投在了头顶的天花板上,他看着那片虚无的黑暗,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却是带着笑意的:“没有把握……我只不过是存了和他共进退的死志,若是他来不了,最多也不过就是同生死了。”
“你!”郎雨华怒极反笑,他道,“好,好,好!那你就在这候着吧!”
他说罢,拂袖而去。
十二月初,京城下了一场细碎的雪。
漫天都是飞舞的雪花,天上连云阴沉,压得人心底无端不舒服。雪片虽然不大,但是却细密地排在一起,纷纷扬扬地盖满了整个上京。
陆远达正坐在暖阁里喝一杯刚温好的酒,酒液刚刚沾唇,他便被外面的传报声扰了酒兴。
“报——”
陆远达重重放下酒杯,酒泼出半杯:“吵什么!”
“殿下,大事不妙!恪王他,他带着军队,已经抵达城楼下了!”
第六十七章·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