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少爷......”花灯上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字,熟悉的狂草体,惹得秦书噗嗤笑了出来,抖落了头上的积雪,里面是华丽亮泽的黑发,“南蛮子,是南蛮子!”
光影转换,从昏黄到极黑,从极黑到晕亮,秦书成了忘川河边永不动弹的NPC,手里捧着盏花灯,痴痴笑着,油纸伞跌在他脚边的彼岸花丛里,惹得细雪落了一身,他也懒得去拂。
他的无名指,有一根半透明的红线,微弱得泛着光亮,另一端,链接在看不见的黑暗里。
一位穿着现代化的漂亮少年蹦跶到秦书身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大声喊道:“水三儿来了!南蛮子来了!他来接你了!”
秦书看着他微微笑了,那眼神仿佛在关爱智障,和蔼得包容万物。
少年摸了摸鼻子,水亮的桃花眼一转,看着那盏燃了千年万年的水灯,眸光闪了闪,狡洁得眯了起来,狠吸了口气,打算将这盏灯吹灭,然而火烛依然纹丝不动。
他生的一副好皮囊,做任何动作也不显得失礼,见没辙,便懒懒得往桥壁上一靠,抱着胳膊目光望向络绎不绝的人流,仿佛在等什么人。
雪越下越大,苏瑾捡起地上的伞撑着,顺便也给秦书挡了挡,轻笑道:“你我,都在等人,可你等的人肯定会来,我等的人却不知道会不会来。”
秦书依然没有回他,烛光跳跃,落在他的眼眸里,温润如玉。
苏瑾自顾自道:“这里还挺美的,要是藏在黄泉,铁定没人找得到,谁会下黄泉只为寻一人呢?”
他只穿了秋装,比基兔里最厚的衣服也只有一件袄子,寒风乱雪肆虐,说着他有些冷,将伞柄插.在秦书的胳膊窝里,自己蹲在地上卷缩起了身子。
脚旁有一支娇艳的彼岸花,苏瑾伸手扯着花瓣,低声叨叨着:“来,不来,来,不来......”
扯到最后,只剩一片光秃秃的花瓣,他愣了愣,不再去扯,最后一片,是不来......
自从那一日后,颜夕林再没给他打过电话,本来他买了很多礼物想要送给他,却犹豫了很久也没主动打电话过去,要是颜夕林在忙呢,会不会打扰到他?
直到入梦前,手机屏幕上依然没亮起那三个字。
看完剧情,他便沿着忘川河找到了秦书,路上同样没见到一位同伴。
迷茫.....
也不知道蹲了多久,腿都没了知觉,正要站起来活动一下腿脚,背上便搭上了一件貂皮大衣,仰头看向头顶,正是等了许久的颜夕林。
苏瑾被冻得脸都僵了,不知作何表情,所幸呲牙露出个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不会。”颜夕林的眼中温润如春雨,消融了冰雪,滋润心房,苏瑾忍不住扑到他怀里,迟来得感受到那阵冻入骨髓的寒。
颜夕林无声回抱着他,良久才道:“我们被送进来的地方有偏差,我了解了一下,等会得去找摆渡人,送我们回到这个梦魇世界的人世。”
翻腾的情绪消却过后,苏瑾才发觉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有些不成体统,便离开了些,问道:“所以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还不清楚,但应该跟秦书与水三的故事有关。”颜夕林将搭在苏瑾肩上的貂皮大衣给他穿好,人靠衣装,穿上后苏瑾更像个纨绔的小公子,看得颜夕林眼中不自觉得染上丝笑意。
两人顺着忘川河找到停靠在河边的小船,一位蓑衣老翁靠在木桩边抽大烟,见了两人什么话也没说,收了烟管便上了船,放开船桨等两人上去。
颜夕林拉着苏瑾上了船,将位置上的积雪拂开,才让他坐下,随后转向摆渡人,道:“有劳,送我们去该去的地方。”
老翁藏在草帽下的眼睛不动声色得瞥向苏瑾,却被颜夕林状似不经意地侧身挡住了,老翁冷冷笑了笑,意味不明得说道:“看来这一世是要栽了,或许这是最后一面了吧。”
颜夕林的神色有些冷,皮笑肉不笑:“还请老翁渡我们一趟。”
老翁摆渡船舟,逆流而上,船身极稳,几乎没有摇晃。颜夕林坐回苏瑾身边,挡住直吹而来的风,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温润的笑容:“要不要先睡会儿?”
苏瑾摇了摇头,看着河边竞相争放的彼岸花,道:“我记得彼岸花是有花语的,生死两隔,永不相见。”
颜夕林微微勾起唇角,声音轻柔得几乎被掩藏在溯雪声中:“凡人们给彼岸花编造了无数故事,我却有个,你肯定没听过。”
苏瑾来了兴致,凑近了些:“说来听听。”
摆渡人沉默得摇着船桨,蓑衣上落了厚厚的积雪,有种亘古悠长,看尽百态的冷漠。
颜夕林抬手揉了揉苏瑾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眼神却飘向两岸的红花,幽幽道:“很久以前,世界上的神界同西方神话里说的差不多,神创造了天使,第一名天使是他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制作的,赋予了这位天使最美的样貌,最强的战斗力,最乐观的心态,以及自己身上所有特征,他却忘记给天使添上一颗心。”
“天使美丽,却无悲无喜,无情无欲,他永远乐观自在,展开圣洁的羽翼翱翔在蓝天,灿烂的金色卷发下,一双蓝眸清澈得犹如圣泉,那一双眼睛,是永远也流不出眼泪的。”
颜夕林的目光飘忽天际,悠远得不知在想什么,很久后,他才续道:“这位天使第一次落泪的时候,是在魔界,他看着自己的同伴堕落,洁白的羽翼染黑,看着魔界荒芜,寸草不生,看着自己崇拜的神,癫狂病态,比魔族还像疯子,他落泪了。”
“你知道什么是毁灭性的打击吗?”颜夕林转向苏瑾,轻笑,笑容却无比忧伤,“比如,你发现白色其实是黑色,神的心其实是腐烂的。”
苏瑾由内而外的发冷,控制不住得颤抖起来,他不想听了,一点也不想听,可是大脑又有个很矛盾的声音,让他听下去。
“美丽善良的天使,第一滴眼泪,落入了另一位死去的天使的身上,疯狂得生长出了如今的彼岸花。之后,天使便有了心。”
苏瑾勉强提起笑容,道:“你说的故事都奇奇怪怪的,充满着悲伤的情绪。”
“你不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