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欣媛朝他走了半步,也是以长辈的姿态与季牧原说话,神态之间和以往一样带了一丝理所当然的模样。
“本来你们家人就少了,现在你爸走了,家里面更是冷清…”
意识到她想说什么,一边的魏唯眉头微蹙,拉了一下梁欣媛的手,低声道:“妈。”
梁欣媛却是看也不看她,直接拂开她的手,继续仰着头对着季牧原把她要说的话说完。
“不是我说你啊小季,老林在走之前就想看你们结婚,可是你们到现在两个证都还没有扯,他走得该多遗憾啊。”
对于魏唯和季牧原的婚期一再拖延这件事,梁欣媛早就心怀不满,之前只是碍于季正林病危一直没说而已。如今季正林人已经不在,她对这项婚事是否能落实更没有保障。
“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之后再说好吗?”皱着眉,魏唯看了眼季牧原的脸,为梁欣媛这番话感到十分难看,连忙又上前阻止自己的母亲。
“牧原,你先进去看看阿姨吧,她刚躺下。”魏唯抱歉地朝季牧原笑笑,很多话其实不用她说出口季牧原应该也是知道的。
看着眼前这对母女,季牧原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太大的波动。其实梁欣媛说得都对,他也没有解释和反驳地余地。
“对不起阿姨,我先进去了,之后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撒谎说自己还会和魏唯结婚,陷入这种境地都是他自己种下的苦果,他怨不得谁。
可他刚转身梁欣媛就一把手抓住了他,提高了质问的声调。
“小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打算悔婚?!”
“妈,你别这样!”身后的魏唯也提高了声调,也拽住了她握住季牧原的那只手。
“你到底是谁的女儿?!我刚才和你说什么你都忘啦?!小季不打算和你结婚了你难道看不出来么?!”梁欣媛回过头就冲着魏唯吼道,也不管这是不是在自己的家。
看着自己蛮不讲理的母亲,魏唯第一次朝她大声吼了出来。
“妈!现在真的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从来都压抑自己的人爆发起来会很惊人,在季牧原的印象里魏唯一直都是一个很自持的人,表面上看她起来是一副谦和温婉的女生,但她的倔强是藏在皮肤下的,在美国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一点。对于她忽然爆发这一点,季牧原有些惊讶可又在意料之内。
梁欣媛确实惊愕了好一阵才发应过来,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居然敢冲自己这么无理地大吼,怒骂一声扬手就想往魏唯的脸上打去。
“谁允许你这么吼我的?!”
“阿姨,够了!”见状,季牧原伸手及时制止了她的暴行,把魏唯拉倒了自己的身后。
“要怪您就怪我吧。”
第五十四章
季牧原静静地看这比他矮了差不多两个头的梁欣媛,用低沉而坚定地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阿姨,关于结婚的事情之后我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今天我爸刚走,我想让他走得安生一些,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先回去好吗?”
“你……”梁欣媛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仰头和季牧原对视后立刻噤了声。她从未想到过季牧原会露出这种胁迫人的眼神。嘴唇嗫嚅着,梁欣媛的表情急剧变化,用手指着季牧原又想用长辈的姿态训斥他,可话语再次被季牧原“请求”式的问句给咽了回去。
“可以先请您回去吗?”静静地看着她,季牧原的表情不容没有一丝破绽,根本不容拒绝。
“……看在老林的面子上我今天先不和你计较。”说完梁欣媛瞪了眼他身后的魏唯,踩着双5厘米的黑色高跟鞋怒气冲冲地离去,恨不能在季牧原的家踩出几个窟窿。可由于季牧原的地面都铺了一层地毯,她的鞋跟摩擦地面根本没发出什么声音。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二楼,一直紧绷的氛围才松懈下来。眉头轻蹙,季牧原对这个现状也颇为无奈。从小“魏叔叔”这个名字就存在季牧原的童年根植了,每年扫墓的时候他们爸妈也会带他一起到魏华的目前悼念并表示感谢。
而关于梁欣媛他则是到初中才有的印象,从见面起这个梁阿姨对他们一家人的脸色就不太好,一直都是颐指气使的模样。
但他的父母从来没有表示过不满,私底下一直都对他说这是他们家欠魏华一家的,要心怀感激要懂得知恩图报,所以季牧原也一直把梁欣媛当做长辈来尊敬,留学时也把魏唯当做妹妹那样来照顾。
一条人命,他们家还了二十几年,季牧原从未感觉生命是这样的沉重。
打断他思绪的是身后传来的啜泣声,季牧原闻声回头时便看到了捂着脸泣不成声地魏唯,她不断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泪渍哽咽地与他道歉。
“牧原,对不起…我妈她…我妈她……”魏唯尝试着去制止自己的眼泪,可在季牧原的注视下泪水更是汹涌不止。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季牧原粉饰她母亲刚才的行径,虽然他们一直都知道梁欣媛是这样的性格,可刚才那一出实在是突破了所有人的底线。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你、你别生气好吗……”颤抖着肩膀,魏唯最终说不出什么话,彻底捂着自己的脸哭了出来。有母如此,她亦羞愧难当。
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季牧原从床边的圆几上扯了几张纸巾递给她,轻声道:
“我没有生气,阿姨…她一直都是这个性格,我知道她其实没有恶意…”
“你怎么可能不生气?!她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为她说话?!”回想起刚才那难看的一幕和之前梁欣媛对季正林夫妇的种种态度和索求,魏唯压抑在心底许久的话冲破了喉咙。
“她这么贪婪这么任性,你们为什么要一直纵容她?!今天……今天可是季叔叔的追悼日啊…她怎么可以这么过分…我有让她克制些的…为什么…呜呜呜呜……”
身穿丧服,魏唯无措地恸哭。为季正林,为自己难堪的亲生母亲,更为自己卑劣又可笑的身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反感梁欣媛那副全世界都欠着她的嘴脸,对比季家人的温和善良,她们是多么污浊丑陋。
她母亲一直都说这是季家人欠她的,是季家人应该做的,从小到大她从梁欣媛口中听得最多的就是抱怨和诅咒,关于爱、温暖、善良这些都是季正林教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