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萝当即就不乐意了,撇着嘴看着她家小姐,声音闷闷的:“小姐说什么呢,云萝当然关心您了,今儿看您迟迟不回,我都差点儿出门去找了,小姐怎么能这么说。”
陆筝嫣然一笑,拉过云萝的手捏了一下,温声道:“好了,知道你关心我,逗你玩儿呢,我只是出去随意走一走,你不必这么担心。”
云萝假意嗔了一声,将手从陆筝的手中抽了出来。静了须臾,那双手又放回她的双肩上轻轻揉捏,缓缓出声道:“小姐,您是已经定下亲事的人了,今后还是少出门为好,若是实在闷的慌,可以等成亲了与未来姑爷一起出去,那时该多好呀,人人都羡慕小姐与姑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呢。”
云萝身子微微一顿,张了张口却是没有说话,半倚着身子阖上了双眼。云萝未听见她的回话,轻声喊着:“小姐?”
陆筝徐徐睁开眼,目光看向云萝时扫过枕边放着的香囊,眼神慢慢的止住了。香囊里面放了些佩兰,有着极淡的雅香,是前两天才换进去的。
“小姐,想什么呢?奴婢往这里面放了好些东西,闻着还挺香的。”云萝不解的问道,香囊是她昨晚放上去的,里面的花也是她亲自挑选,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云萝看陆筝拿着它发起怔来,以为她是在端详里面放着的东西。
陆筝眼睑微垂,指腹轻摸着香囊上面绣着的花纹,许久,云萝以为她不会回应时,她开口了,声音悠悠的,低喃着:“云萝,你可有爱慕的人了?”
云萝手上的动作停住,脸渐渐涨红,小声道:“小姐在说什么,云萝一直跟着小姐,怎么会有,会有爱慕的人。”话到最后已经羞的耳根都通红的了,她本是打算了一直跟在陆筝身边伺候的,从未曾想过这些。
陆筝笑了笑,目光看上去有些空洞,怔怔的不知在看何处。半晌,她又问道:“哪天你有了爱慕之人,可想与他生活在一起,年年岁岁都不分离?”
云萝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小姐今儿这是怎么了,一直用这些话羞臊着她?可见陆筝问的真切,并没有揶揄她的意思,云萝顿了顿,埋了头低声回着:“有了喜欢的人,自然是要与他在一起的,不然,可不就辜负了自己的心意么。”
“是啊,会辜负自己的心意。”陆筝喃喃的重复着,声音低不可闻,眼睛忽的看向窗外,像在回忆多年前尘封的往事,记得不清,只余些许破碎的片段。
片刻,云萝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复又缓慢的给陆筝揉捏起了双肩,轻笑一声道:“小姐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莫不是快要成亲了,心里开始紧张?”
陆筝不语,云萝在耳边径自说起话来:“小姐大可不必紧张,芸州的小姐们哪个不是到了年纪就要成亲的。再说,还有云萝呢,姑爷要是对小姐不好,云萝第一个不放过他,定要给小姐出头。”
陆筝仍是淡淡的看着窗外早已熟悉的景致,眼中的眸光浮动着,一点一点上下漂浮,如这些日子里起伏不定的心绪。最终,眼前印出了今日凝视着的那双眼眸,淡然深邃,斑驳星光。她再也抑制不住,扔了手中的香囊,起身直往房外而去。
云萝双手扑了空,惊诧的看着陆筝往外走的身影,急急喊道:“小姐,您去哪儿啊?”望了一眼床上的香囊,云萝愣了一下,随即抬手敲上自己的脑袋。笨死了,她怎么没想到小姐问她这些话的意思是什么呢,这说的分明就是那位穆公子啊。这么些时辰,莫非今日是去找穆公子去了?
陆筝赶到偏厅,今日过来与陆勉之谈事的人正好要走。本想留人在府中歇息片刻,挽留了几句没有留住,陆勉之也就放任他去了。将人送到门口,回过身时见陆筝仍旧站在那里,陆勉之走过去,笑道:“筝儿这是怎么了,一直在这里站着?”
陆筝顿了一下,双膝着地跪了下去,低声道:“爹,女儿有话想和您说。”
这一日,晚间的陆府寂静无声,云萝望着天上那弯小小的月儿许久,在它含羞带怯的隐没在云层后面的时候才终于等到陆筝从陆夫人的房中回来。
时襄听说陆府要求取消婚约这件事是在翌日的酉时,彼时他净了手准备吃饭,才夹了一个丸子放进嘴里,荨夏一脸喜出望外的神情从外面回来,笑着朝时襄道:“少爷,婚事取消了,您不用成亲了。”
时襄一时呆住,嘴里的丸子忘了嚼,留在腮帮子处鼓鼓的。沉香一点儿不知情,听荨夏这么说也是一惊,连忙凑过来询问详细的情况。
荨夏关上门,放低声音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方才听屏儿说,今儿陆老爷和陆夫人过来府上了,还带了不少的礼,说是陆小姐近日染了一场大病,今后恐落下病根,为了不耽误少爷,要将婚事取消呢。”
“染了大病?”沉香一惊,好端端的怎么就染病了?不过既是如此的话,这个亲当然不娶为好,若是今后那陆小姐出了什么事,可不就委屈少爷了么。
荨夏点了下头,惋惜道:“好好的一个小姐,也不知怎么就染病了,正是大好的年纪,真是可惜了。”
沉香沉吟片刻,悄声问道:“知道患了什么病了?”
荨夏摇头:“陆家老爷没有将此事明说,陆小姐毕竟是大家闺秀,这件事情传出去了对她的名声不好,老爷与夫人虽觉奇怪也没有追究下去。”
“那老爷与夫人便同意了?”当初定亲是由两家一起决定的,现在陆府那边想要取消这门亲事总得有个妥帖的说法。
“自然是同意了,陆老爷与陆夫人心意至诚,带过来的礼且不说,一到府上便放下了脸面致歉。再说,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陆小姐的身子已然成了这样,他们心里肯定是极为难过的,老爷和夫人也心疼陆小姐,若在此事上还不放宽些也显得我们时府太不近人情了。”荨夏一字一句,认真道:“况且老爷虽想让少爷早些成家,但依了陆小姐的身子,到时候有个万一的话,少爷不是成了......成了鳏夫了么。”
沉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的也是,从各方面考虑,时府没有不退婚的理。不管怎样,这亲总归是用不着成了,也省的少爷整天心不在焉的。
“少爷,这回终于不用发愁了吧?”沉香看向时襄道。
“唔......”时襄放下筷子,听着荨夏的话不由的怔住了。陆家小姐染了重病?他明明昨天才在街上遇见了她的,看脸色一点儿也不像在病中的样子,怎么突然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蓦地想起昨日陆筝看他的神情,眼神凉凉的,看上去如同陌生人一般,莫非她早就有了主意,染病只是推脱婚事的借口?可这是为什么呢,刚说定亲事那会儿她并未反对,怎的现在突然转变态度了。
“少爷在想什么呢,您不是不愿成亲吗,现在婚事已经取消了,怎么又发起呆来了?”沉香推了推皱着眉头的时襄。
也是,不用成亲了怎么说都是如了他的意,何必理会陆府那边是怎么想的。时襄粲然一笑,招呼荨夏沉香坐下,拿起筷子道:“没有发呆,我这是觉得开心,嘻嘻。快过来一起吃饭,我已经好饿了。”
荨夏笑了笑,先拿了布菜的筷子给时襄夹了些菜才与沉香一同在下首坐下。三人谈笑着吃了一会儿,外面便有人敲门,小丫鬟隔着门低声说道:“少爷,老爷喊您过去一起用饭。”
时襄跟着小丫鬟一起过去,在门外的时候听见时远谦与晋兰在里边谈话,将耳朵凑过去贴近了听,两人果然在商讨陆府今日过来说的事情。
“少爷?”一旁的小丫鬟见时襄贴在门上偷偷摸摸的,忍不住笑着出声提醒。
“嘘。”时襄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噤声,只不过里面的时远谦一眼瞥见了门外影影绰绰的身影,低咳一声喊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时襄只得垂了头推门进去,晋兰一见他脸色便柔和下来,笑呵呵的招呼他坐下:“襄儿,还没吃饭吧?过来坐在娘身边,今儿厨房做了好几道你喜欢吃的菜。”
时襄乖乖坐下,温顺的笑着:“方才正在吃呢,不过现在陪爹娘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