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昵昵儿女语
喻余青从王樵被蛇追着冲进前院里时已经听见他的声音,只是怔怔看着,根本不敢相信,也不敢挪动一步,好像眼前不过是梦幻泡影,一时间心头剧震,脑中嗡嗡作响,仿佛周遭过往全都无可萦怀,只对自己不停地重复:“他没有死!他没有死!”那欢喜之情直往上泛,可到了眼角又变作一股酸涩,心已经轻盈得恨不能飞到他身边,可两脚却牢牢定在原地,仿佛这副身躯有千斤之重。恍惚之中,身边其他人事都浑然不见,多少危情也不予相干,因此对之后的事宜对话,全都恍若未闻。
直到那树梢叶橼全变作了金光闪闪的尖利锋刃,落地仿佛万针齐发,他才突然醒悟过来,急忙飞身遽至,出手相救。情急之间,哪容细想?他自己的佩剑早已在遗落在十二楼中,空手定然挡不住这暴雨般的暗器齐发,情急之下,顺手扯下那条金蛇机关权做兵刃,以蛇化鞭,挡上一挡。也亏得是趁手用贝衍舟的这支金蛇做兵器,寻常的兵器也挡不住那叶刃的锋利,但贝衍舟这防身用的金蛇镯却自属同源。但后来连金蛇也承不住反复削割,断成数截,他想也不想便用自己的身体罩在王樵身上,只求为他挡住些伤害。万没想到的是王樵却一把揽住他,反身将他挡在怀中。
王樵看不见他的脸孔,可在他眼中,自己朝思暮念的三哥如今却实实在在就在眼前,眉目如昔,真真切切,这一番千钧一发的情境之中,他胸膛剧烈起伏,滚烫呼吸隔着面具,却也能感觉得到。登时百种思潮,千般况味,一起翻涌而上,只觉得喉管壅塞,千万句话堵在一处,噎得出不来口,倒是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下来,但戴着面具,谁又看得见了?突然之间,原本疾射而来的金刃突然全变了飞灰,仿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似的,哗地一下在空中慢慢展开;那金色的薄雾映得这一切都如梦似幻,不似真实。他一时彷如魔怔,只缓缓抬起一只手,轻轻想碰着王樵的脸孔,确认他是不是真的;眼前人正也怔怔地望着自己,微微扶直身子,有些困惑地伸手出来,手掌悬在他脸上面具的边缘,口中喃喃道:“……你是……”
喻余青张了张嘴,想要把这几日里令他煎心熬肺、日夜难寐的两个字说出口来:——
“——三哥!”
身上突然一空,一个女儿直直奔出来,撞进王樵怀里,将他扑到了一边,两人滚抱在一起;听见她满是惊奇又欣喜地喊道:“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一时顾不得什么大防礼法,只把手在他身上拍去,想要看看有没有伤处。王樵愣愣地看她,由着她摆弄,也一时间不敢置信:“仪妹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仪张了张口,想要回答他的问题,可千言万语,一时间涌上心头,哪一样不是劫后余生?她原本对王樵殊无好感,但如今这辗转之间,居然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触来。自己为什么会身在此地?这其中的关窍,哪里是一两句话可以说得完?她话未出口,眼圈先红了,倒唬得王樵跳起身来,手足无措地道:“好了、好了!我不是当真要问,要说也不急在一时,我都明白。你没事就比什么都好!”他从来都似喻余青那般说话讨女子欢心,但此刻这几句话却说得真心实意,毫不作伪。他连逢大难,生死一隙,此时陡然与故人重逢,听到她喜极欲泣的声音,知道对方真真切切关怀挂念,便把王仪看做自己的亲生妹子一样.
王仪这一路而来,虽与喻余青结伴而行,但毕竟隔膜;自火起楼坍而至今日,她步步都像踏在刀尖之上,谄媚色,攀峰顶,遇奇蛊,盗暗盒,救师祖,遭诡变……哪一样不是兵行险着,仿佛独立平衡,于无声处听惊雷?但家族内频遭大变,也没有人在意到她一个晚辈后生的心境。便是自己的母亲,也没有来得及对她说上一句“你没事比什么都好”。她原本是小儿女态,阿爷要把她许配给王樵,她心中老大不乐意,又不能诉诸明面,自然心里暗暗记恨;而自己对他软语温言,体贴备至,对方居然连正眼也懒得看他,心中就更加生气。王樵越不在意她,她心里反倒越把他当做一回事了。此时听了他如此真诚、不带机心的言语,只仿佛茫茫天地之间,只有这一个人是自己的亲人,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哇地一声便大哭起来,眼泪鼻涕一齐往他身上蹭去。
王樵生平哪里遇到过人对他这般仰赖撒娇?他自己是家中幺子,膝下自无弟妹。唯有喻余青比他年纪小些,但自从成岁之后,那也从来都是阿青照顾着他,虽然明面上叫他一声三哥,那哪里不是把他当太岁一般供着。他平日里自然也不近女色,如今被这姑娘软香身子扑了满怀,浑身僵直,慌得手脚也没处放了,只得悬在半空,半晌才轻拍她肩膀唤道:“别哭啊……别哭,没事了,唉,有三哥在呢。”他求助似的四下张望,正看见不远处那狐儿脸缓缓站起身来,孑立寂寥,冷冷清清,一动不动,却仿佛正朝他这边望过来。王樵与他视线一对,不由得感到一阵悸动熟悉,忍不住便想要出声相唤,抬脚靠近;但却有感觉到隐隐之间对方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斥力,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但却能从那张固定了表情的伪装之下,瞧见那人的自持、冷漠和……厌恶?一时间好生奇怪,只得朝他尴尬地笑了笑,一面小心地将王仪从怀里扯开,心道:“这人是谁?为什么总有些感觉熟悉?他恰才为什么要舍命救我?”口中千万句话想问,可王仪哭得梨花带雨一发而不可收拾,死死抱着他也不撒手,也不是向人谢过救命之恩的时机。正在这时,只听那人冷冷出声道:“王姑娘。”
那声音好似在砂砾上磨过,呕哑嘲哳,乍一听去仿佛年岁已高的老者。王樵一愣,王仪却陡然惊醒一般,猛地把王樵推开,一张俏脸粉红生晕,满面飞霞。王樵糊里糊涂挨了一掌,跌开几步,好不怄气,道:“怎么说不哭就不哭了?”王仪不理他,反而向那狐儿脸跑去,口中叫道:“前辈!”王樵倒是一愣,又松一口气,心道这怪人若是和仪妹同来的,当会少去些麻烦。只听他抬手往后院一指,道:“你再不去,那弇洲先生要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只听得人声远去,原来那金黄色的树叶一旦散尽,让人失神贯注的魔力也消失了,人们猜到祸首定在后堂,都往那边冲去。
王仪啊哟一声,跌足想起自己的正事来,急忙拉起王樵道:“三哥,我有一件事要办,跟我去找弇洲先生去。”
王樵苦笑道:“他放蛇儿来咬我,我好容易跑到这里,哪里还敢去找他?”王仪这才记起,啊了一声,道:“是了!你有没有中毒?我看被咬的人全都直挺挺动不了,怎么你突然就能动了?”王樵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现在身上也不麻不痒,说不定是因为咬得不深。”两人说话间,喻余青已经先一步走在前面。王仪道:“没事,这位前辈武功高明至极,有他在,料想弇洲先生那些机关奈何不了你。”王樵听她这样说,轻声问道:“这位前辈是什么人?他为什么戴着面具?”王仪摇了摇头,示意他此时莫问。这时突然听见前边鼓噪声大起,刚刚追进去的一群人慌慌张张,反身往外退开,口中骂道:“疯了!”“快走!快走!”“涨水了!”
三人皆是一愣,再往前一步,脚下已经踏住湿漉漉的地砖,水流从桁接的缝隙里涨起,突然就没过了鞋面。喻余青提住王樵背心,和王仪一同跃上墙头,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这墙头上为了防人越墙而入,全都布上了令人眩晕的“眩石”,登时就有几人砰砰从墙头先后栽下。王仪身子一晃,喻余青早接住她,拎着二人跃上另一侧一株玉树上。他拽着两人施展轻功,却仍然如大鹏振翅,丝毫不见艰难重量。远远一看,见众人虽被水困,不少人匆匆往外逃去,但仍然有一群人围成半圈,将个少年模样的人困在垓心。喻余青心下暗奇:“难道这少年居然会是弇洲先生?”只见那少年手持一柄奇异的蝉翼长剑,挡住来人,他身后的书房里却仿佛发了洪水,这淹没了几乎整个庭院的水全是从那座书斋里涌出的,这片刻功夫,居然已经淹到了腰际。
贝衍舟站在原处,一时瞧着面前破碎的窥镜里映出自己千百副面孔,怔怔出神。父亲生前没完成的封偃,他接手之后,耗费数年,终于完成之际,还能不明白父亲告诫他“浮生若梦,一枕黄粱”的道理么?只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时,文小公子站在身后,手里抱着长长的一个包袱。
他便笑道:“怎么,你都听见了,还不快开口骂我?”文方寄鼓着双颊,瞪眼看他,这时候却骂不出口来。贝衍舟叹道:“你拿了交给文堂主的货讫,怎么还不走?我不是吩咐了阿甲,从后山把你送出去么?”文方寄道:“我走到房后,听见你和王大哥说话,就停下不走了。”
贝衍舟道:“你是怕我也暗中害你。”
文方寄摇了摇头,脸上一阵薄红怒色,“阿甲他一直要拉我走,但你救了我,我怎么能抛下你一个人走?我点他穴道,才发现他不是活人,但却不会说话,可是刚才突然不动了,我才挣脱开他。”
贝衍舟想了想道:“啊,是了。怕是黄粱把岛内的机关势给耗尽了。”他笑一笑道,“你怎么这么傻?这下真不见得走得脱了。”
文方寄逞强道:“我不走。你救了我,我却一走了之,算什么……什么英雄好汉?”他虽然恼恨贝衍舟的行为处事,却也自小耳濡目染江湖上的那些英雄故事,此时却也觉得不能抛下他一走了之。
贝衍舟苦笑道:“英雄好汉最讨厌我这样的魔头,留下来看我杀人人,人人杀我,岂不是给自己找气受?”
文方寄道:“我不让你杀人,也不让别人杀你。”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一握之下,才觉得手心里尽是冷汗,微微颤抖。他一路与贝衍舟同行而来,只见这魔头生死不变色、万事不萦怀,如何见到这般情景?一时也不知怎么办,便引着他手,用自己的袖子替他擦了擦,再整个儿裹住。贝衍舟好笑道:“你不骂我是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的坏人了?”文方寄低声道:“你是坏人不错,但我不骂你了。”
这时一大批人涌入后院,到处寻觅弇洲先生;见两个少年挡在跟前,也不以为意。然而这宅第前前后后,居然当真毫无活人踪影,因此他们甫一看见那万卷斋,都欢叫起来:“在这里了!”就要冲进书房。弇洲派的机关秘而不宣,独一无二,因此这图纸每一份都价值万金之数,更蕴藏这武林中的各种秘密。贝衍舟旋身挡在门前,道:“你们待要如何?”那些人道:“快让开了!我们要拿走你家的图谱。”
贝衍舟微笑道:“阁下要拿图谱,小生不敢相拦。只是小生在这里奉命看守宝斋,收纳图谱,以备查阅。此处图谱共计三万八千九百六十一卷,分四门八重六十四项类。不知阁下要拿哪一类目下哪一卷?”
有人眼珠一转,道:“无论哪一种哪一卷,你都能找得出来吗?”
贝衍舟道:“那是自然。”
有人不信,叫道:“那你随便取一柄藏机匣的来瞧瞧。”
贝衍舟点点头道:“藏机匣的的确最多。最近一封入此封存的是三月二十八日的江州货讫。”伸手从侧旁便翻出一卷,展开道:“请看。”众人都眼前一亮,看见他手里卷轴上,果然精细绘制出一处带有暗锁夹层、一遇强人破坏便会自动焚毁的书匣。”众人都不由得暗自佩服,转头去看那藏阁之中密密麻麻,数层楼高的阁架,心道:“我若想找出这里头想要的卷轴,无异于大海捞针,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这么多外人虎视眈眈,也不可能将所有卷轴通通带回后慢慢查找。若是这小子愿意帮忙,大家众目睽睽,各取所需,也倒公平。”于是都叫道让他去取。大家相互顾忌,也不愿意说出姓名门派,但只要说出下定时的年月日,那小子便说能找着,于是倒也放心他去,搬动那些卷轴,一行行寻过去;众人投鼠忌器,又相互牵制,反而一并退在大门外面,互相虎视眈眈。
贝衍舟自然不是在真为他们寻找图谱,他搬动卷轴,其实是暗合乾坤,脚下踩动机括。若是平日里断然不用这般麻烦,但眼下岛内所有原本可以直接操控的机关全部因为黄粱的启用而失效,他只好用手来搬动。也亏得他机巧如斯,当真世所罕有,没有片刻,便捧出数卷卷轴出来,笑道:“找着了!”众人都是一喜,齐齐奔来道:“是吗?”突然脚下一空,哗地一下,全数掉进了水中!
那万卷斋下方,整块地砖全陷下去,居然与千岛湖的湖道连通,湖水立刻奔如涌泉,将这群涌入的不速之客哗地一下冲出老远。那书斋中万卷藏轴,也突然猛地下陷,尽数沉入湖底。直看得人目眦尽裂,纷纷逆水拨行,冲过来道:“你……你做什么!”有几个人奔得快些,跳入中间,想要去捞那卷轴,可水势湍急,靠近极难。有人冲上一把捏住贝衍舟的喉骨,将他整个提起来吼道:“快让这水停下了!”贝衍舟艰难喘息,嘴角却仍挂着笑意道:“你放下我,我去停下来。”再有人喝道:“不要听这小鬼满嘴胡话,先杀了他再说!”提刀便要往他头颅斩下。
只听得当一声响,有人挡住那一击,再借助水势反手挥开禁锢贝衍舟的那人,把贝衍舟护在身后,他用来挡格的正是贝衍舟先前交给他的那长形货讫,居然颇为坚硬,兵刃敲在上面,当当作响,却不见毁坏。文方寄武功是家学渊源,自然根基不差,但双拳难敌四手,贝衍舟身上的机括至此几乎全部用尽,也帮不上忙。贝衍舟道:“拆开你那包袱,把它拿出来用吧!”文方寄奇道:“这能用吗?”贝衍舟道:“事急从权,也顾不得了。”文方寄应了一声,解开包袱,洞开三尺匣,探手一取,惊呼一声,原来是一柄冷如寒潭、薄如蝉翼的宝剑!他张剑一挥,剑锋过处,各种兵刃应声而断;单单是被剑风扫到脸颊,立刻也冒出一道血口子。他见状一喜,知道是一柄极其神利的宝剑,仗着兵刃便宜,也不管什么招式,闷头一阵猛挥,围攻之人便没有一个靠得近他三尺之内。
此时水势浩大,人们渐渐察觉出不对,这水势头,仿佛由岛心向外猛灌,几乎要将全岛淹没在内,急忙一声呼啸,都往外急退;王樵三人赶来时,正是看到这副情景。
可水势之大,几乎瞬息便脚难挨地,水性好的仗着游水功夫,还能支撑;水性不好的已经开始沉浮扑腾;明明船只就拴在环岛之外,可此时居然要淹死在岛内。人人都惊诧莫名,暗道:“弇洲派到底有怎样的本领,能让这湖水的涨退也听从号令?”
文方寄拉着贝衍舟,两人跃上万卷斋的阁楼,底下水已经淹到楼檐之下。一时间不少江湖人因为不擅游水,此刻都泡在水中被冲得东倒西歪,挣扎不休;反而当地乡民都精熟水性,各自踩住水面。但他们从这岛上偷取的珊瑚玛瑙、翡翠玉石,何止一包两包?此时被重物所坠,没一会儿就觉得气力不济,只能到处攀附高处。岛中楼阁低矮,偶尔有些高处,自然都被武林好手率先抢占,见乡民要爬上来,都一脚一个,将他们踹入水中。待要他们抛下玉石珍宝,却又万万舍不得。
水势湍急,其中暗涌。这弇洲岛中的树也都不是真树,都是雕砌而成,先顾造型优美,枝桠精美,自然不似真树那般高大如亭,也不甚能受力,当然也不能如木头那般浮于水面。喻余青带着王樵与王仪站上树梢,已经连个转圜余地都没有,只能紧紧挤做一处。这时其他落水人也被水冲来,见他三人在树上避难,连忙也都一把抓住树干,要往上爬。王仪道:“这里已经满了!”生死一隙之间,谁听她分辩?一个络腮胡汉子道:“你下来就有空位置了。”伸手来扯她脚踝;王仪大叫一声,缩脚往上爬去,却被人抓住裙角,嘿嘿笑道:“你若不下来,我扯烂你的裙子,让你做不成黄花闺女。”喻余青见她受困,倒脚勾住树干,翻身向下,一掌打在对方心口,将那人打落在水中,一面拦腰抱住几乎跌下的王仪。可他一人难顾两面,也几乎是同时,另外几人却也七手八脚一齐扯住树干,猛地将王樵从另一头拽了下去,见得了空当,争着向上便爬。那宝树哪里承受得住?轰地一下,整个被拉扯倒下,往水里便沉。
一时间众人稀里糊涂掉入水中,挣扎一片,狼狈不堪。喻余青晓得王樵不会水,心急如焚,正四下寻找,王仪也连声唤道:“三哥!”却听得呼噜拍水声响,远处王樵叫道:“仪妹,我在这儿,我没事。”急忙望去,见他果然浮在水面之上,身后一个侍女模样的姑娘将他托起。那女子眼波流动,相貌甚美,轻托着王樵的臂膊将他环抱住了,两人居然也毫不避嫌。只是这女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先前又在什么地方,谁也没看清楚;倒仿佛从水下直接钻出来一般。王樵还侧脸朝她一笑说道:“姽儿姑娘,也多谢你!”王仪脸上一红,心里奇道:“我这位三哥真是神通广大,他被捉来这里,定然不是来做客的,可又哪里认得了这样的红颜知己?”心里一时涌起一股说不上的古怪滋味,突然觉得自己被人这样拦腰抱在怀里,也十分不妥,急忙向外便挣;却只觉对方手臂仿佛钢箍铁板,你越是推动,便越收越紧,箍得她肋骨及腹间一阵剧痛,连手上都不得不使上内力才能相抗,皱眉嗔道:“前辈……你松些劲……我好痛!”
韩矮老忍不住叫道:“弇洲先生奇思妙想,神机妙算,我们今日服了。我们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先生,我韩矮老第一个愿意不再找弇洲派麻烦,还请弇洲先生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正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心下我此时服一个软,至少不至于如此狼狈,至于日后找不找弇洲派的麻烦,他不找,还有别人找去。他是武林中有声望的人,自然一言九鼎,众人也纷纷附和。
贝衍舟笑道:“各位要走,我不拦着。我与各位无仇无怨,请各位进岛来不过是做个见证。”
有人便道:“什么见证?”
贝衍舟道:“我弇洲派凋敝至此,与三个人有莫大关联。这三名仇人,其一者欺师灭祖,恰才已经当着各位的面杀了他。这其二者更是害死我全族上下的元凶魁首,我也自然不能放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