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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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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明微笑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王樵捏紧了手心。“我要试试救她们。我曾经成功过一次,但这样的……我也没有把握。求大师帮我。”说着便把当时如何为贝衍舟拔除蛊毒的情形说了一遍。

老道捻须颔首,思索道:“你能替旁人拔蛊,是因为这凤字上小周天自行运转的作用。但毒气却散不出去,是因为你自身不懂得周天运作,内外贯通融一的心法。所以你上一次替人拔蛊,便把蛊毒引入了自身肺腑,再加上真气走火,缺盆四溢,脉息大乱。我教你正宗的玄门呼吸之法,能够呼吸以踵,将毒素下沉至脚底以接天地。”王樵一凛,知道这正如沈忘荃所教的“犹夫水,澄之既久,而其浊者自沉”的法子,只是他原以为“有物沛然下降至丹田”已经是极限,谁料还可以直至足底?卑明道:“功力再深时,便如温水逐层下渗,到双足心,直至入地三尺,以至于更远。此是致虚守静、纯任自然的大法,能不能悟,端看造化,也就是‘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的境界,也就是你说的吃得香睡得安稳,心无块垒,意无牵绊,那时候便可‘呼吸以踵’了。当你以足跟呼吸,世界便能倒转过来看,这天下的毒多半也不能害你。若你能达到,再多的蛊毒,也不过是从你体内走过一遭,便汇入自然中去了。”

王樵此时已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反倒毫无介怀,一笑道:“不管行不行,也已经顾不得了,先试试再说。”当下伸手按住梅九之妻心口蛊根之处,另一掌与卑明相抵,老道打坐向天,掌心至罡内力醇如夏日旭光,令人一见之下,通体舒泰,浑身豆大汗水登时蒸出四肢百骸。卑明口述吸踵心法,一面助他催动掌心凤文小周天。他真气一入王樵经脉之中,眉头不觉一拧,“咦”了一声,道:“奇怪!”王樵问:“怎么?”他微微笑道:“不妨事,我本以为你先前内息随缺盆四溢,经脉定然枯涸得差不多了……谁料你有高人点化,何不早说?”

王樵对经脉一无所知,自然不知这其中的关窍,不知当初沈忘荃助他息风化雨,看他将前尘旧梦一饮而尽,风雷偃息,四下虽然内息如海汹涌澎湃,但到底是天清月明,知道此子是百年不世出的奇才,心中大是喜欢,道:“你听过大禹治水的故事吗?”王樵一愣,道:“自然听过。”沈忘荃道:“内息如洪水泛滥,经脉如河道壅塞,难道不能学一学大禹治水的法子吗?”

王樵笑道:“难道咱们有息土吗?”

沈忘荃道:“我是说,‘堵不如疏’。”他微微一笑,道,“我们一讲到真气归流,总是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但为什么要局限于此呢?一旦经脉壅塞,就无药可救,走火入魔。难道没有一条自定的、全新的路,只要能自成周天,又干嘛要囿于常理所限?”

王樵若有所悟,道:“啊,就像你在手心里写的那一个‘凤’字?其实便如同一道有始有终的河流,他们都说,那联结了掌心小周天……覆映全身,小一便是大一……”

沈忘荃点一点头,幻身而立,一柄明玉剑无形无色,又在手中。“我教你一套归元阵法。现在,引导它们去生成新的江河湖海,你有没有这种气概?自造一个新的鸿蒙,做自己的造物之主……只有到了那时,人才能算是自己的主人。”

王樵全然不知自己在无形中学会了‘十二归元阵’,经脉自成一系,无人可同。只觉得这一次想要逼出香宛体内的毒素之时便不像先前那般艰难,引用卑明真人的雄浑内力时,仿佛借风引水,畅快无比;只是作为蛊盆的女子早已身体百骸全与蛊根缠结一处,即便逼出毒素,却也难以根除,但只这一下,那似乎要吸干她精气血肉的蛊根终于无力似的挣扎起来,脸上重新出现了血色和人形;而一直处于蛊母控制下的神识也似乎终于清醒,本能痛苦地开始断断续续地呻吟,像是身体里有一部分什么在奋力抵抗。那疼痛和斗争让蛊根几乎掀翻肌骨,让王樵悚然想起当初喻余青受过的折磨,但好在这殿内的桂香有催眠麻醉的功效,否则光是这疼痛,便可能让她抗不过去;汗水洇湿了发根,在脸侧的布巾上汇成小小一滩。但这是好兆头;她若不是有力气和这蛊对抗,那榨干的精神会连汗水也不及生出来。

王樵也感到自己依据心法口诀,逐渐达到两肾汤煎、气自下沉,浊气入踵的地步。还差一点。不是距离上,而是心境上的,他隐隐感觉到沈老师在提点着他,自从化形为分川定海的无形剑气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那很危险,你要小心。我觉得你现在到这一步还太快了……你还没做好准备。你根本没有明白……

我没有办法,他对自己说,也像是对沈老师在说,倒不全是为了救人,只是……我得做点什么。什么都好……

他心念转时,已用功到顶处,真华聚顶,浊毒聚踵,只觉浑身沸然如蒸,十二归元一如百川汇海,只差一隙便可突破这多少修炼玄门之人也难以领会入门的“踵息至圣”大关的关键,却只听一声巨响,仿佛半空一个霹雳击下,一股至寒冽风猛地袭来;浑身一悚,睁眼看时,只见月华如练,恰至蟾口;万灯如鬼,漫山遍野荧荧而照,与月色交相辉映,是为蟾圣守灵。蟾山万鬼守墓,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刻:

那断龙石从当中劈下,数万斤的巨石如裂帛一般碎成数段,由内撞开,倒撞在两侧。一道人影从墓门缓缓而出,被月色笼在当中,如雾如烟,只见他手持一柄漆黑无光的重剑,端得是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姿容清绝,当世无双。一时间天地寂然,仿佛所有人一瞬都屏住呼吸,怕吐气一吹便把这幻影吹得散了。

卑明真人喝道:“凝神!”可哪还来得及?王樵只觉得气息一乱,奔腾难止,又复逆转,双气相激,胸口登时块垒如山,郁闷无比,神思心情,全不知所起,更不知所去,一口鲜血登时喷了满嘴腥甜,可眼光仍只黏在那人身上,不敢置信地喃喃道:“……阿青?”

但与他同时震惊出声的,还有几人,他们却喊的是不同的名字。

卑明真人、禤百龄讶然出声:“潜山散人?”“王潜山?”

而沈茹珑却惊得合不拢嘴,仿佛看见鬼怪一般:“这张脸是……沈……忘荃……?”

第七十二章零红辗作尘

沈茹珑清清楚楚地记得家中沈忘荃画像上的模样。因为是世家大户,祖宗中有大作为的人在祠堂中都有画像挂壁,晚辈需要定时去拂尘除灰,时时祭祀。沈忘荃的画像当然没有资格在墙上挂着,而是收在柜橱的最里一层;但她那次拿出来清理更换裱纸的时候看见了、就再难以忘怀,如此美貌的男子,当真是世所罕有,令人一见倾心。

那张本已归为故纸墨痕的脸庞,仿佛从画中走出一般,如今活生生地就在眼前,被月光笼成白色的一团烟雾,亦真亦幻,不似活人,倒像是从黄泉归来复仇的冤魂;在座众人当中,唯有她与沈忘荃同出一系,知道这不足三十岁便死去的一代宗师身上到底饱含了多少难以辩白的冤屈,只是一来已经时隔百年,沈忘荃的恩怨早已随了流水,沈茹珑更在意的是自己无端遭受的委屈;二来毕竟归根究底一切渊源,还是自他身上所起:若不是他悖乱人伦,抛妻弃子,与男子私奔行那苟且之事,他何以落得如此下场,沈家又何以落得如此下场?单以论此,又觉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因此有时稍觉有些同情可惜时,又想到‘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来,对这位先祖不免心生鄙夷,可却又无法割舍下他名动天下的那份秘笈——那本就该是他们沈家的。他害了自家一辈子背负污名,受尽屈辱,子孙后代时时有把柄在旁人手里握着,难道还不该留份遗产给后代吗?

但此时见那人缓步走来,她只有一股刻骨寒意从心底升起,一把握住女儿的手臂,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开:“你别过来,……不是家里人害的你,你去找别人,你去找别人……”

她反常的举动让卑明、禤百龄与汤光显都是一怔,奇道:“他怎么可能是嫁蛊神通?沈忘荃已死了百年了……”但武林中知名人士,在场的几位却都见过王潜山。虽然传闻王潜山有‘千人千面’之功,从不露相,但寻常交往,他用这一副皮囊与人交道最多。虽然实则是耄耋老人,但他始终保持着这一副姿容绝丽的模样,只是众人知道他扮作妇人小童、壮年青年尽皆随心所欲,年龄上的更改自然不在话下。

禤百龄则更是惊疑不定,因为王潜山之死其实与北派干系莫大,此人能随时更改容颜形貌、年龄男女,极难追捕,否则也不会如此横行无忌,设下无数生死局,却无人能拿他是问。北派盟主廖燕客决意要‘请’王潜山‘做客’,禤百龄身为军师自然出谋划策,笃定无疑之后,才将他‘请’来;后来谈得崩了,被北派杀了,消息还是自他处私下放给胤魔八教,以利用此事挑乱江东。此时陡然见到死人复生,不由得极为震荡,暗道:“难道我们杀错了人?不会,那决计不能。”

但看这似人似鬼的家伙一步步走至殿前,好像山岚朗月,夜露松风全都缠在周遭,随着他举步而流动起来,带着锋利的刺;众人被这种无声的威势所迫,居然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向后退去。汤光显却不信这邪,喝道:“是什么人装神弄鬼?”可一转头间,却见蟾山教众齐齐跪倒行礼,史文业道:“蟾圣遗命,能开断龙石者为南派新任教宗。汤代帮主,你既然接掌南派丐帮事务,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想要南丐脱教,那也得教宗金口;在那之前,你得先奉他为教宗才是。”

汤光显是天不管地不怕的性子,嘿然笑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娃娃,也敢叫我朝他磕头?我说,你们做事也认真着紧些,别被人骗了还替旁人数钱,那断龙石便是集一百个当世高手怕也不能打开,而这个突然旮旯里冒出来的家伙,你们认得他是谁吗?”

谁料四鬼却一并点头。“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他长得和师尊所绘的嫁蛊神通的画像一模一样。”

汤光显自然不信,叫道:“长得像,嘿嘿,易容术之流也不是今日才有。我们武人老粗,看人不看皮相,只看真本领。”他朝旁边一瞥,“禤算盘,你说是不是?”两人虽然各怀打算,心意却是相通,那就是不信此人会是沈忘荃,更不信他是王潜山;这人究竟是谁,什么武功路数,若当真有裂石开碑之功,一试方知。话音未落,两人已同时分左右扑上,一人手持破碗,碗内铜钱叮当;一人手握算珠,拨处噼啪作响。两人皆是手腕一扬,那算珠铜钱便齐齐射出。却见那红衣青年不过袖风一卷,众人只觉得脸上仿佛被一道北风凄厉刮过一般,那暗器居然尽皆半途折返。但这暗器不过是虚招,两人跟着跃上,汤光显叫道:“老叫花来尝尝你能开此巨石的剑法!”一掌拍出,只见那青年不过举剑斜斜一指,却恰好封住他进攻路数,急忙要收掌换招时,那重得根本连挥动都怕困难的重剑居然头尖一旋,仿佛化为绕指柔般,陡然缠住他手腕,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撞。

只这一撞之力,汤光显便犹如被大铁锤重重一击,眼前金星乱舞,急忙倒翻三叠浪,狼狈不堪地退下。他忝为一代高手,从未在人手中走不过第一招,低头看时,整个手背高高肿起,手骨已经被重剑撞断,脸色煞白,郁结攻心,一口血喷也喷不出来,从齿缝中缓缓渗出嘴角。

禤百龄却工于心计,趁这红衣人攻汤光显的间隙扑上,心道你这重剑断然做不得快剑,不能既在攻他,又来防我,那算盘在掌心一拨,趁机发招,尖锐棱角朝他胸口錾去。谁料对方却同时一掌还来,那掌风也似剑风一般寒冷彻骨,迫得他的算盘一歪,正撞在那漆黑剑身之上,金铁交加,瓮然长鸣,禤百龄被震得好像浑身血水都一并翻涌,只觉真气逆走,五脏颠倒,一口鲜血倒呕入腹,浑身骨骼全数酸麻错位,算盘脱手飞出。

厅上众人,但有见者,无不大惊失色,一招之内挫败两大当世高手,浑若闲庭信步,这样的本领,即便蟾圣在世,嫁蛊神通复生,潜山散人活转,也未必能够。这人究竟是人是鬼?一干人等面面相觑,瞠目结舌;见他视线缓缓扫来,反而不敢直视他姣丽容颜,如电双目,纷纷垂首。

大殿之上,万山之下,只有一人笔直回视他双眼,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欢喜,可偏生又是焦苦,又是茫然,只觉得满嘴腥甜,气息翻涌,那血尾的味道便苦得发涩:“阿青,你怎么了?你不认得我了么?”

对方却恍若未闻,定定看了他爿晌,突然手腕一翻,黑剑如蛟龙出海,直刺过来!

王樵一生之中,从未想过有一日喻余青会朝他挥剑相向,定在原地,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卑明真人断喝一声,与王樵相连的手掌一挥,将他拂到一侧,另一掌胼出二指,将那剑锋一挟。他自襁褓便出家,一生入道,精修玄门正宗,内力至罡至阳,醇正无匹,可谓当世独步,但见先前汤、禤二人之挫,对这样一个晚辈后生,仍然不敢有丝毫轻敌疏忽,这二指上凝聚毕生功力,名为“巧拙指”,一巧一拙,相辅相成,将这柄重剑硬生生阻住剑势,手腕向内略转,右肘借力撞向对方面门。谁料那人居然毫不介怀、陡然撤手,把剑送与卑明,反而旋身一掌,袭向身后——他目标原也不是王樵,而是王樵身遭的那些种了蛊母的女子。

他一撒手撤剑,卑明二指便挟不住这重剑,只觉得这玄铁仿佛重若千斤,直坠至地,非但整个人被它带偏,它坠势急切,势必曳断自己手指;但要放手已来不及。他知与此剑拼不了硬功,立刻使出“巧拙指”中的“巧”字诀,身子倒旋,将剑身带动旋转,这才从同步之中抽身而退。只见剑身轰然坠地,砸得石面上一道悚然大坑。

王樵心中大乱,他所认识的喻余青是宁可自己受伤,也绝不会出手袭击女子的人,因此毫无防备,他如今能够以气化身,旁人的攻击不容易伤到他本人,但他仍然不会丝毫武功招式,所谓格挡、拆分、封堵、柔架一窍不通,虽然自身能保,可又怎能替旁人挡拆招式?他自己危急之中,气脉逆转,便似被铁石牢牢吸住,无法放开按在香宛心口的手掌,只见那红衣身影快如闪电,一霎间已经尽皆拂过殿中诸女身上蛊根,只见她们尽皆以肉眼可见地委顿衰败,便仿佛花谢花飞,零落成泥,如当初十二楼中千面叟与金身化成淤泥齑粉一般,最后于指间消散。周遭人尽皆眦目胆寒,只见先前尚且犹存一息的人,只被他手掌一按便香消玉殒,零落成泥,叫道:“……这是什么妖法!?!”

他最后伸手按住香宛,因为王樵的手已经覆在其上的缘故,两人便似手掌交叠,亲昵至极地四目相对,只是王樵眼里,全然是震惊难信,而对方的眼里,却仿佛桃花春水,一望生情。王樵认得这张脸孔,但也笃信这决然不是沈忘荃,艰难道:“你……你到底是谁……?”

那人仍然不答,空闲的另一只手中指轻挑,地上的黑剑便仿佛活了一般、倒转剑柄飞出,稳稳落入他的掌心;此时卑明重新站定,正与汤、禤二人再三面袭来,卑明身形在半空高拔而起,以泰山压顶之势,由上而下;禤百龄则如游鱼般一拧,横撞而来;汤光显身形疾沉,急降而下,贴地滚地堂而至,三人都下了狠手,与先前试招不可同日而语,是要降妖除魔的打法。平素以他们身份持重,断然不会联手围攻一个弱冠少年;但见此人功法劲邪、出手狠戾,早已把他就当做沈忘荃、王潜山的鬼魂来看待了,知道单打独斗,殊无胜算,需求一击奏功。

只见刀光剑影,自四面八方照下;但他只一柄浊重黑剑,却仿佛以剑风在身遭织成一张大网,三人攻击到处,便像撞入一张大网一般,将武器来路尽数弹开。

王樵与他手掌交握,只觉得对方掌心冷若寒冰,一股巨大吸力传来,竟然隔着他的手掌将香宛身上滚烫生气汲入体内,只是两厢交夹之下,他手心一松,以力借力,能够活动。但王樵知道自己一旦撤开,才勉强救下一命的香宛势必无幸,因此顾不得自身安危,反手去扣开他手腕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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