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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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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这是何必……你挟持着一个孩子,谁会放你离开?我们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这是我自己的儿子!!”他怒喝道,“我想带去哪里便带去哪里!要打要骂都是我自己的事!谁手那么长,管我自家家法?这群人……就是这群人!谁没有份?”他眼光扫过诸位,“他们掳走了我刚生下来的孩子,我连抱也没有抱过……逼迫我不得把消息透露给义兄,令他早做准备……我知道啊,我知道……可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只能看着!!是我偷出誊录的信函……是我通传的消息,是我里应外合……是我害死了金陵王家上下百口人!……我躲着藏着,吃斋念佛……到底也逃不过!好啊,便都算是我的错,却又如何?!”他压抑至今的话终于说得出口,喊到末尾,已经声嘶力竭。

姽儿道:“各位听见了,此人已经坦承是我金陵王家的灭门仇人。我今日便要替族中惨死的老少清理门户,以慰藉死难者在天之灵,在场英雄都是见证。”语音未落,人已倏然飞出,跃入场内,持剑便向喻惟改刺来。旁人听闻喻惟改自陈罪状,都觉不齿,又想这是旁人家事,由王夫人出手自然最为恰当,是以都没有阻拦。场中比试都没有带剑,但喻惟改一见她来,反而不躲不让,挟着争儿当头迎上,恶斗之下,气血翻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居然将孩子夹在当中,做了挡箭牌。喻余青只得追上,一手拆开姽儿刺来的狠戾剑招,一手抹开喻惟改招招致命的杀招,登时以一敌二。

喻余青不敢伤了父亲,也不愿伤了姽儿,更不能伤了争儿,夹在中间,左支右绌,万般难做。姽儿喝道:“喻宗主,你向来自诩恩怨分明,号称要杀尽当初灭门仇人。如今明知这人就是灭门仇人,念在父子情深,两不相帮也就罢了,却一味助纣为虐,是不是你父亲当年背叛家门之事,你也做过帮凶?”八教中不少人被他取去性命,此时弟子族人都鼓噪起来:“是啊,有本事便大义灭亲!”“你若有种大义灭亲,我们也不向你报仇!”

喻余青辩无可辩,心下大乱,出手时难以把握分寸。姽儿一招“飞燕穿帘”刺来,他夹手一夺,反拧住关节,将她手中长剑劈落;几乎同时,喻惟改痛呼一声,原来怀中的孩子见母亲势危,猛然低头张口,狠狠咬住喻惟改的虎口,登时鲜血淋漓。喻惟改一痛之下,手臂松了,王争踢膊蹬腿,挣扎要下地。他毕竟是常年行走江湖的老武行,应招接敌经验最是充足,当机立断,将孩子一推,掷向喻余青。喻余青一怔之下,伸手抱住争儿,便无法梗在二人当中,喻惟改就地一滚,拾起地上姽儿的长剑,见女子半数精力都在争儿身上,见他满嘴满脸都是鲜血,忧心他是否受伤;当即大喝一声,一剑迅疾如风返削而上,朝她心口刺去。

王争大叫道:“别伤我娘!”喻余青也急叫道:“不可!”一手护住王争,一掌只来得及匆忙朝姽儿拍出,只将她推离半尺,那一剑从她被卸了关节的臂膊处削上,那一只手臂无法活动,登时被斩了下来。喻余青急忙跃起,要去查看姽儿伤势,却听身后一声惨叫,回头望时,只见一只巨大的魔花螳螂生有三眼四臂,有一个成年人及膝那么长,不知从何处窜出,正扑在喻惟改的胸前,一口咬住了他脖颈,登时血如泉涌,喉头出现了拳头大小的一个血洞。

男人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嘶的气音,踉跄了两步,向后砰地倒下。那螳螂衔着一块人肉,展翅朝争儿飞来,提起上身四足,神态恭顺亲昵。王争呆愣在原地,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出了什么事;喻余青冲到父亲身边,徒劳地用双手试图堵住他脖颈上的血涌,双手、双臂、衣襟裾摆上登时全是鲜血。

这一场惊变大出所料,围观众人急忙都冲入场中,一看喻惟改时,都不由得叹息,道:“喻宗主节哀罢,已是不能救了。”薄暮津喝道:“谁把这魔物带来的?自己站出来罢,难道还要躲在畜生背后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提起一剑,将那螳螂斩做两段。他自想定是八教着人带来这魔物,故意在此时放出,相助姽儿,是以如此逼问。谁料王争却抱住螳螂残躯,嗫嚅道:“……是我……我……”那日他收服这魔物蛊虫后,冯尘涴便将这螳螂送了他。他年纪尚小,于生死之事尚且不大了了,却也知道自己做了极错的错事,“我不是故意要害伯伯的……我……”他想探头去看喻惟改的情形,却被周围人层层叠叠,挡了严实,不让他瞧见惨状。“青哥哥,青哥哥,”他喊,“是我不好,争儿错了,你打争儿吧……”见姽儿来到他身边,急忙抓住女子衣襟,“大娘,我们不打了好不好,你帮我救救伯伯……”众人才记起姽儿失了一条手臂,道:“王夫人,你也得尽快包扎才好——”却看向她时尽皆倒吸了一口气,只见她脸色分毫未改,这一条臂膀失了,身上却没有半点血渍,断口处竟也没有鲜血涌出,一边手里居然还握着自己那条断臂。只见断口处流出丹砂红汞,偃机骨骼暴露在外,极其精巧复杂、见所未见的轴承断成两截。“你是偃偶?……”有人瓮瓮地道,惊疑不定地往后退开一步。她恍若未闻,伸出剩余的一只单臂,欲将争儿拉进怀中。

只这一霎之间,喻余青身形如鬼魅,欺近身来,一把提住争儿的后领,已将他从姽儿怀里拉出,直直拽到喻惟改的尸身跟前。那螳螂身为毒物,口唇中尽是剧毒,此时除了喉头一个大孔之外,脸上青筋横布,双目凸出,舌苔泛紫外吐,死状极其惨烈。争儿啊地一声,捂住眼睛不敢再看,却被喻余青一把扯下他手。“你好好看着,这是你父亲。”王争看喻余青惨白脸色,一双大手如同钳箍一般,浑身杀气弥漫;他从不相信这人是他父亲,眼下见他死状如此之惨,又是出自己手,不免恐惧至极,大叫否认:“不是!不是!他不是!!”他站立不定,肩头被喻余青一压,双膝一软,便跪在血水当中,浑身气息一滞,喉头上就像压了千斤巨石,连哭都出不来声音,只得张着嘴巴,抽噎吸气;死者血腥气浓重,一阵阵干呕涌上喉头,呛得泪水迷蒙。

“喻余青,”姽儿唤道,周围人不由得替他们让开一条路,“旦暮衙接生死赌约。我和你爹爹打了一个赌。若是他能劝你认输,和你一起离开此地,那我本可以饶他性命,也放争儿和你们一起走,从此一笔勾销,两不相欠。你若非要逼他认输,他便需在天下英雄面前,坦陈自己犯下的罪行。是你不肯离开……才逼他行此绝路。”她缓缓眨眼,金睫颤动,却若见厉色,“是你非要插在我们当中……我们明明……明明原先好好地……一家三口,和乐融融……是你偏不离开……这会儿你还要推到一个孩子身上么?”

喻余青翕动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下劲力一松,周围人都抢上去,将孩子救下。三五人将尸首抬下,汤光显劝道:“宗主,这本也怪不得你,他今日来此,便已是做好不能善了的打算了……便不是那怪虫作乱,他那般行事,也不能活着走出这楼……你已尽了人事,莫要再想不开。”可几人轮番劝过,他却一动不动,仿佛充耳不闻。四鬼上来将他架到一旁,他便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任人摆布,脸上既不喜,亦不见悲。汤光显知道这是受了过大打击,神智浑噩,气息大乱,必须静心调息入定才好,问薄暮津道:“有没有静室可以暂且休养?”薄暮津见他时现狂态,又知道他仇家众多,如今这状态更不便与其他人同处一室,便道:“眼下楼上各层都没有人。喻宗主既然已经打过了这一场,我让两个门人送他到第七层去静一静为好。等这一层比完,多少也要有一个时辰了。”招手让两名弟子送他上楼,再叫人吩咐道:“快去五层把王樵叫上来。”

第九十五章善恶报还多

汤光显和两个十二家的门生护着喻余青开了楼道机关,上七层来,薛三忠心耿耿,这时候也不放心,跟着一并上来。只见四周岌岌,灯火嵬嵬,唯有风雨声响。但他心象脉息已乱,两眼空濛,打坐了片刻,反而浑身脉象逆转,骨骼喀喀作响。汤光显知他此时心头混沌,怕他难以自抑时废了自己武功,连忙运指如风,点了他身上数处穴道;封住脉息,也不准他自戕。“你先坐一会,就静一静,什么都别想……哎,孩子,我知道你苦,谁不苦呢?都得这么过来,一碗水就没有端平的时候……过一会儿你气脉归顺了,自然能运力冲开穴道。现在就先静一静……唉,这事谁劝都没用,我晓得的。”

这些人中,汤光显与喻余青相识最早,又记得他对文方寄的恩情,也见过他在蟾圣宫中的种种境遇,想来觉是无妄之灾,便颇生同情之感。后来见他主理南派,尽心尽力,自个病得明明要死要活,也咬牙在一群人前言笑晏晏;当理主事,从无推脱,教习武功,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因此对这年轻人刮目相看。南派丐帮本想要脱离南派,汤光显原只是代帮主,便是要把“改宗”之事给定了才能将代字去了,免不得有一番争执损伤。结果因换了这新任教宗,与蟾圣行事大为两样,大家颇为顺意,这事便也无人再提。汤光显承他这一份情,自个心里一碗装了,总想什么时候还报给他。这时候见他命途乖舛,饱受折磨,不由得长叹所谓‘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这‘天下第一’,岂止虚名而已?

汤光显又拍拍薛三的肩,道:“你便在这看护,有什么事来叫我。”薛三应了,几人便都下楼去。一时间四下静得可怕。薛三早已习惯喻余青蛊毒发作时陪护在旁,离得远远地,道:“宗主,我在外头,你有事喊我一声。”喻余青隔了很久才道:“你也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薛三道:“是。”他早已习惯喻余青如此说,每每他蛊毒发作,疼得支持不住时,也总是这样说。因此故意拨转楼道机关,脚踏出声响,让人以为他已经走了,其实却只是转进走道后头,缓缓坐下。许久之后,隐隐能听见一点噎在喉咙底下的抽噎,夹杂着仿佛溺水求救般低声轻唤:“……三哥…………”

薛三把手指抠得发白,无声地喘息着。他总爱闭上眼、幻想这是宗主在叫他,这一点隐秘的癖好里掩藏着自己无处倾吐的欲望,他当做对自己的一种微妙又隐晦的奖赏。就只是想一想,我心里对他敬若天神,薛三暗道。他知道他与王樵在一处;那么多被蛊毒折磨的时日里,喻余青在生死关头徘徊游走,说出过他自己怕也不知道的许多软弱又缠绵的情话,薛三伺候他起居,替他擦身熬药,听他在昏沉痛楚时絮絮唤着三哥,或是痛悔,或是求救。他也曾恨恨诅咒,赌咒发誓要把王樵千刀万剐,希望他永远也别出现在宗主面前;也曾胡乱肖想,若他心心念念唤着的那个人是自己,那该多美?可自己怎么配呢?莫得玷污了那样好的人,于是连想也不敢。可后来见他俩重逢后又好做一处,他都一清二楚;却也什么都没说,那一点卑劣心思到底收了回去,一声不吭地继续做一个老实机灵的下仆。

只有宗主不赶我走,不嫌弃我是个五短身子的獐头鼠目,甚至一句重话、一声嘲笑也从未加诸与我;他尊重我,也依仗我。他当初在这十二楼里舍命救我,是真心觉得我薛老三这一条命也是命,与那些花容月貌的小姑娘、位高权重的老太爷们都没有区别;宗主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他这么想着,甚至对王樵也感激起来,毕竟自打他俩好了以后,宗主脸上见了血色,身上见了肉,连笑也多了……只要宗主能快活,是要去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薛老三都会替他去做……

他又心如熬煎地等了一会儿,直到那抽噎的哭声小下去了,便像泪都流干了,他突然又愤愤不平起来。以前宗主疼起来的时候胡乱唤叫三哥,正主儿不能来,那也罢了,毕竟那时候山长水远,彼此不知。可现下你们不在一处么?我想做这假冒的“三哥”,自个也说不过去了。他才遭了那样的事,他要你在他身边陪他……你为什么不来看他?你为什么这也不懂?天底下还有什么别的比这个更重要的吗?

对,他突然一轱辘爬起身来。宗主便是要我上天摘月亮给他,我薛老三也眼都不眨一下。他想见他三哥,我能替他把三哥找来,绑也要绑到他跟前。

他打定主意,忙下楼去。却是一愣,只见到处一片忙乱,比武场里也无人继续比武,不少人走到廊檐下凭栏倚望,纷纷指着底下叫道:“水!水!”

薛老三也急忙挤过去看,只见一片昏沉当中,污浊的洪水从山坳间汹涌而至,掀起狰狞浪头。这入梅季节连绵阴雨,似乎终于到了堰湖的顶量,湖坝溃堤才至于如此,这片刻间底下原本的庄子校场都已经没入水中,第一层楼也全部进水,庄里的田丁仆役都一股脑往楼上跑。有些跑得慢了,被卷入水中,好在楼中上下都是武林人,楼上地方又足够宽敞,都一手一个,从水里提上楼来。一时谁也顾不得比武了,不少人骂咧咧道:“怎么回事?十二家是撞了什么灾星灾年,修这楼是镇了什么妖魔鬼怪,怎么才从火里走一遭涅槃,又遇上洪水?”

也有人领悟极快,道:“百年之前堰天灾,那时也的确是洪水……”

“怎么,这洪水是他十二家养着的,还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成?”

可洪水却越涨越快,眼见二、三楼也要没入水中,众人再也顾不得口舌之争,都往楼上一股脑涌去。

王樵相救迟戍正到了最紧要关头,周围纷乱全然无所听闻。二人周身蒸气缭绕,汗水如瀑,整一层都只能听见二人彼此呼吸之声,寒毒一丝丝被逼出来。这时底下一发喊上冲,都怕影响到了气息走岔,禤百龄急忙命人堵住楼梯,喝道:“莫要惊扰,我们这一层有病人!”底下骂道:“他奶奶的,若是洪水上来,大家都是病人,分先死后死而已!”再也拦阻不住,呼啦啦挤上来一大票人,前呼后拥,又因为这一层上北派诸人奋力阻拦,猛地推开时仿佛后浪推前浪那般呼啦啦倒了一地,不少人直接撞上王樵后背,一股大力带着众多人勃勃生气猛撞过来,王樵毫无防备被撞得七晕八素,却只听迟戍“啊”的一声大叫,这力也迫得最后一道关卡打通,一口心头淤积的黑血吐出,人也悠悠醒转过来。

向南枝一把护住他身子不被涌来的众人拥挤踩踏,见他掌心温热,脸色回暖,喜极而泣,反手捶在他身上:“没良心的,你要吓死我了!”迟戍昏头转向地坐起,一时还有些木然,渐渐想起自己从鬼门关转了一圈,低头见胸口上湿了大片,全是向南枝的眼泪,也不知该怎么劝,只呆呆地挤出两个字来:“别哭。”向南枝又羞又恼,嗔道:“我自哭我的,要你管?”反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王樵这个原本的救命恩人反而被冷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知这是什么情趣,想道这情之一字众生各解,原来还带这样的。

周围吵闹已然喧天。向南枝收拾脸上泪痕,朝他盈盈下拜,道:“王主君,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日后无论吩咐什么,南枝和窈月宫都唯马首是瞻。”王樵摇头笑道:“那也不必。是迟天王吉人天相,倒没我什么功劳。”捶着腿站起来往槛外看去,只见水势汤汤,周围都乱作一团;底下的人这会儿全挤在五层上,登时偌大空间便显得逼仄,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伤患不便移动,实在混乱不堪,对禤百龄道:“禤大当家,人也救回来了,不必守着楼道不让人上下。不便走动的各位还是留在这一层养伤,留人照料看守;想必这水也不会漫到五层上,我们都去六层武场里坐地,再定行止。”禤百龄见迟戍已经救回,目的也已达到,微微一笑让出走道,众人往六层蜂拥而去。他与王樵落在最后,一面道:“希樵真人胸襟广阔,八方不动,令人好生敬佩。这洪水来势汹汹,可真人犹然稳坐钓鱼台,毫不见慌乱,倒好像事先知晓一般。”

王樵哈哈一笑,道:“江南梅雨,连日淫淫。十年有九年倒是洪涝,只是轻重不一罢了,大当家不是当地人,自然觉得奇怪。还有,真人二字万不敢当。”

“真人何必过谦?你刚才相救迟兄弟,那得内功境界至少与他不相上下方能奏效。如此修为,自然担得上。”

“不是,”王樵挠头道,“我师父修了五十年,你们叫他真人,我才修了五年,要也管我叫真人,他老人家面子往哪里搁?”他一面与这该死的算盘精信口胡诌,一面心中暗暗着急:禤百龄智计过人,一句话便看出了问题所在,自己不知如何才能在他面前搪塞过去?

喻余青大恸之下,心力憔悴,那些风声雨声,喧嚣鼎沸,旁人的劝解嘲弄,全听不见耳里,只是呆呆坐着,头脑里一片空蒙,不知如何是好;所有人好像都离得很远,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被包裹在一团沙沙作响的浑白霾雾当中。他触不到,看不见,握不住,到处也没有别的颜色。痛得过了头,便不觉得痛,也不觉得悲,倒像是一种麻木。所以他逆转经脉,反拧骨骼,让自己痛得狠些;可旁的人怕他自戕,封了他穴道气海。他陷入一种混沌的空惘当中,想哭也哭不出来,像是在一片深海当中浮沉,上下难辨。他突然好想念那人温暖怀抱,滚烫气息,只有他二人相对之时,方才能卸下所有伪装,放软那桀骜脊梁,不用教谁看着完美无缺、人见人爱。他唤一声三哥,不是真希望那人出现在眼前,甚至不是真希望他听见;只是像佛道弟子口宣法号,就能够汲取一些支撑与力量、警醒与戒心一般;他有时在昏昏沉沉中会想,好啊,你向这红尘修道,那我便向这人间,修你。

隐隐有脚步声近。喻余青想挣起身来,却才记起自己穴道被封,气穴窒塞,动弹不得,张口唤道:“薛三?”不见应声;突然有一双肥腻大手自身后猛抱过来,裹挟着浓重汗臭味的陌生气息一下子贴至极近,令人作呕。他大惊失色,想要挣脱,可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只得由着那肥厚的身子将一动也不能动的他揽在怀中,一手箍住了他双腕,另一只手上粗短的手指拧住他的下巴,逼迫他借着昏黑的天色去瞧见那张绀紫肿胀的头脸。

“怎么了,美人儿,你哭了么?你怕了?你也知道怕了吧?滋味怎么样啊?让你横啊,让你不把我放在眼里……如今可得到教训了罢?!”王铿狞笑道,抹过他脸上咸湿泪水的手指送入口中,“你这捣杵的烂货,凭生得美些,就来害人……老子给你害得惨了……我上次说要你跪着求我,跪着求我……”他手下使劲,脚上猛地一踹,将人按得趴跪在地上,眼前景象令他急不可耐地舔了舔嘴唇,“你这不是跪下了吗!”他狠命地将他脊骨往前按,“求我啊,不然你还有得罪受,你有没有想过我怎样待你?”

喻余青烦恶欲呕,可他气息未调,身上又被点中穴道,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只能听凭这人作弄,喝道:“滚开!”一面暗运内息,试图冲开穴道。王铿笑道:“现在底下乱成一团,再大动静没人听见;”他按捺不住,伸手一扯,将他上身衣裳从背襟撕开,“或者你喊人上来,让他们瞧瞧你这副荡妇模样……让你弟弟、你姘头都好好看着……”他探手在他胸前乳珠上狠狠一拧,喻余青惨叫一声,那儿瞬间便肿起大片。王铿趁机将药粉倒入他口中,手指一错,捻住下颌双穴,让咬骨被迫阖上,不准他吐出。“放心吧,我还舍不得用毒药杀了你;这是分筋化骨散。别怪我心狠手辣啊,喻宗主,你本事太大了……不让你全身筋骨酸软,内力连一丝也发挥不出,就算你被点了穴道,我也不敢碰你……哈哈哈哈哈!现在好了……都好了……我到手啦……”他反复抚摸光裸的皮肤,流连那些新疤旧痕,爱不释手;忍不住凑脸上来,却被喻余青呸了一口唾沫,但药粉已然化开,内息仿佛变成了一片泥泞沼泽,半点也动不起来。他只得闭上双眼,感觉心中绝望仿佛阴影一般,逐渐胀大,“……滚开,现在我还能饶你性命,你若敢动我一根毫毛……你会后悔透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美人儿,你现在说狠话,还不如求我啊,求我便对你温存些,否则待会儿所有人都会看见你是被人肏过的样子——不知道我那便宜侄儿还喜不喜欢,”色欲熏心的男人肆无忌惮,口涎垂落,去摸他心口勃勃鼓动的蛊根,“等我玩腻了,就把这玩意挖出来……再把你还他……你知道吗?我也想看看那成日里在我面前装仙风道骨的小畜生脸色大变、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要把他那张假皮撕下来,让他那道貌岸然风轻云淡都见鬼去!装什么装?”他欺身上来,浑身抖动的肥肉压上,一手掐住喻余青的脖颈,直将他脸庞紫胀,一面胡乱地拽脱自个的裤腰,“那么多人都死了……那么多年都没有人得传……凭什么是他?凭什么是他?!凭什么是他!!”

此时六层之上,已然被这混乱搅得拥挤不堪,人们七嘴八舌问道“怎么会突然发水?”“我们难道就被困在这儿了不成?”“喂!十二家的,这楼上有粮食吗?够支持几日?”“水什么时候会退?”“若是经久不退,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要饿死在这楼里不成?”

也有些尚怀有济世救人之心的,见人从楼下上来,便纷纷问道:“还有没有人在底下?”“庄子里的人都撤出来没有?”“是不是湖坝溃堤?”“淳安的百姓如何了?”众说纷纭乱成一团,薛三远远看见王樵从楼道与禤百龄一前一后上来,急忙要越过人群去寻他,但他身量矮小,众人如今都挤做一处,急切间竟靠不过去。

证空大师道:“大家稍安勿躁,我们如今既然也走不脱,枉自猜疑反而多费心力,更是于事无补;不如静下心来……”却听得楼上一声巨响,所有人视线都齐刷刷往上看去,“怎么回事?上面有什么东西?”就这抬头的爿晌,那巨响又来一次,听上去像是什么剧烈的撞击声;上一层的地板震落下些细小的灰尘来。

薛三脸色发白,他终于挤到王樵身边,正一把抓住他胳膊,这时也不敢置信地望着上一层,反应过来大叫道:“宗主!宗主在上面!”王樵一惊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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