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闭嘴!怎么又提这茬?龙角我肯定不会要,信物等我想好了再来与你讨。”
“好,可别忘了。”
“要忘也是你忘,哈哈哈哈......来吧来吧,一拜寰宇天地,生生世世为夫妻。二拜日月晨昏,千帆过尽不离分。三拜......三拜什么?”
宿遗祯愣在了原地,桃枝摧折,雪地凌乱如命盘,他问:“三拜什么?他们三拜了什么?三拜了什么?!”
雪早停了,桃山上却还是银白飞降,雪片乱舞。宿遗祯痛苦已极,嘴角残血点红梅,他病重的身子仍执拗地沉浸在悬参剑术中无法自拔,病重的神思亦埋没在漫天雪片里不能逃离。他的眼前总是闪现几千年前的桃山好风景,那两人在他面前谈情说爱,结发又三拜。
“苍铘,你来说,第三拜该拜什么?”
“三拜上神,吾妻司命君。”
“哈哈哈......本君可当不起!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谁叫你自立为夫的,好大的胆子!”
......
“三拜吾妻司命君......苍铘!苍铘!苍铘——”宿遗祯痛苦嘶喊,他没有眼泪,只有染了灰气的血。他将苍铘赠予的元力尽数团成了雪球,一团一团地砸向桃树,让那些能开万顷绯云的桃树变成了砍柴人都不屑拾取的木渣。
“拜完之后呢?”
“拜完之后自然就是入洞房。”
“入洞房可以,但是谁上谁下?”
“随你。”
“你说的啊,依本君看来,你我二人身量相当,谁上谁下都不好,该轮流来。”
“好。”
......
“苍铘!你说话不算数!”
“算数了,你要在下,便要你在下,你要在上,也让你在上了。”
“你这老妖精,学会咬文嚼字耍嘴皮子了,害我受了伤该不该罚?”
“该罚,你说怎么罚?”
“罚你为本君洗脚!”
“好说,三生有幸。”
......
天空阴沉,透骨寒凉。宿遗祯想撕开云层借一点阳光,想问阳光能不能融化覆在他心头的千年积雪。他手里的桃枝碎成齑粉,手指一捻就纷扬着飘走了。雪是白的,梅是红的,桃枝是灰的。手是灰的,衣裳是灰的,天也是灰的。
到处都是灰的。
渐渐的,连雪也变成了灰的,雪地上的几点梅也变成了灰的。宿遗祯蓦地呕出满口血,殷红没在了雪地里,居然也是灰的。
“苍铘,我为什么能看见,我为什么能记起,我到底是谁?”宿遗祯徒步,滚过了山阶,撞过了山岩,捶落了松雪。
他终于走下山,还能在发疯之前攥着结发呓语:“苍铘,我只是司命君的一声叹息,为什么要让我想起,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们的过去,别让我看见,不要再看了!”
结发化成血,化成了一点光影,蓦地渗进他的掌心,火一般嗤啦啦燎着肉。他疼得大喊:“啊啊啊——我不想知道,不想参与......啊啊啊!!!苍铘,苍铘!我不能和人分享你,我不愿意!苍铘!”
积雪没过他的靴筒,浸湿到小腿,他跪在潭边拨开积雪,用那条刚接上的手臂砸碎了厚厚的冰,让自己的脸映照在潭水间。“苍铘,我是宿遗祯,不是陆拾遗,不是司命君。”
结发为夫妻,苍铘,结发为夫妻。宿遗祯闭上眼,重重摔落潭水中。
“结发为夫妻,宿遗祯,我要你做我的妻,你愿意吗?”苍铘的声音近在耳边,杜若的哭声却似是很遥远。宿遗祯睁开眼,迟钝地问:“你来了,你说什么?”
苍铘喂他吃下涩口的东西,像一坨有毒的水银。他听见苍铘重复:“宿遗祯,我要你做我的妻,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宿遗祯在雪上漂浮着,冷得灵识都不能着地,轻飘飘地说:“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
苍铘抱紧了他:“为你,我总会回来的。”
宿遗祯:“可我不是司命君,我看见了你和他的过去,你们已经是夫妻了。”
苍铘:“我想要的人不是司命君,不是天界的那个人,只需见一面我就知道,那不是你。”
宿遗祯不明白:“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