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清晨,他起来搬着板凳照常去门槛看书,外面笼罩着一片淡淡的乳白雾气。他坐着看了会,街道那天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
那歌声越走越近,沉迷书中的卿卿我我的微生猝然惊醒。
葬歌。
葬歌又来了,他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书,书上一片空白,刚才看了什么,他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他尚在梦中,没有醒来。眼前的一切,是他的梦境,亦是黑白之境。
他经历过几次黑白之境,一直牢记着苍斗山的叮嘱:黑白之境一切为虚。挺过黑白之境就很容易了。
像这次这么真实的,还是头回。
他回屋带了斗山刀,管它虚不虚带上能壮胆。提着刀往歌声来源的方向走,迎面撞上一队送葬人,领头的怀抱着木雕的神像,低头看书的神女眉眼温柔。
队伍停下了。
微生顿时毛骨悚然。
领头人抬头看他,他没有脸,面部黑糊糊的,像拙劣的画手随意涂鸦出来的作品。可微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整个送葬队伍寂静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的好狗血啊(自抱自泣)
第58章天地的另一头
领头人骤然唱起歌来,与葬歌完全不同,短促有力。歌声像是在召唤,雾气翻腾,送葬队伍后面的雾中伸出一只巨大的骨爪,掌心漆黑。
微生卧槽了一声,急速后退,骨爪速度比他更快,街道又窄,微生避无可避,大吼一声提刀就劈,刀锋过处空间荡起一圈圈扭曲的涟漪,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那只骨爪一分为二。
领头人明显急了,叽里呱啦说了一通,送葬队伍开始合唱,韵律奇特,震得微生耳朵嗡嗡作响。
街道渐渐复苏,无数的人打开门,打开窗,摇摇晃晃,步履僵硬地走了出来,他们衣饰奇特,眼珠灰蓝,头发有黑有黄,完全是异族人的相貌。
微生试着砍了一个大妈,大妈毫无还手之力,血喷了一地,然而其他人全然无畏,犹如提线木偶,继续摇摇晃晃走来,似乎见了血,他们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透着股凶狠的嗜血气息。
微生不敢跟他们纠缠,一心去追送葬的队伍,送葬队伍在众多提线木偶的保护下正往来路方向逃窜,微生登上屋脊追赶,健步如飞,木偶们海潮般咏过来,嘴里发出叽里咕噜古怪的尖叫。
这他妈的也太真实了,微生预感很不好。
他走在高处才察觉出黑白之境的不对劲,这里的建筑风格都与大靖完全不同,真实到精细的地步,而他确信他从没看过有关异族人建筑方面的书,这些高高的尖塔林立,雕像丛生的建筑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决不是他记忆里面的。
送葬人扛着棺材跑不快,微生跳下屋脊一连砍翻了数十个木偶,逼近队伍,领头人见势不好,将怀抱的雕像用力一摔砸了个粉碎。
木头中渗出鲜血,领头人掐着喉咙跪下,七窍流血,倒下去身躯化成了流沙。木偶们像是一瞬间挣脱了提线,茫茫然地不动了,送葬队伍哀伤地唱起了葬歌。
木偶们全活了过来,他们叽里呱啦一下子炸了,慌张地尖叫,四处逃散,微生看着满地的鞋子烂布条看愣了一刹那,扭头去看送葬人,送葬人唱完了歌,跑得比幽灵还快。微生费了好大劲追上,一脚踹翻一个扛棺人,棺材咣当砸地,其余的扛棺人立刻逃了个干净。
刀插进棺材缝,用力一撬,棺材合得并不严实,轻轻松松就撬了起来。棺材板中间斜斜裂出了一条大缝,微生以为能闻到臭气,其实没有,反而有股浓郁的蔷薇香,仿佛是华勋蔷薇的香气。
他扳开棺材盖,探头一看,躺在白色蔷薇中的少女面容安详,肌肤依然白里透红,好像只是在沉睡。
她很美,美得像在发光。
微生疑惑地看了半天,始终觉得她长得有些眼熟,她像是领头人怀抱里的木雕,又像是……像秋薇歌。
越看越像。他看看地上,领头人砸碎的木头雕像还在,他逐个捡起来拼接起来,拼出一张接近完整的脸,回头看棺材里少女的脸。
少女睁开了眼睛,眼瞳全白。
“妈耶!”微生吓得退了老远,远骤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大得像炸雷。微生抬头看天,天际线那边涌来黑色的光,往这边飞速蔓延,遮天蔽日。
阴影落下,沉静的黑色笼罩一切,尖叫声也没了。黑色停顿一霎那,落下,像天空变成了大海,大海将天地倒转。
黑海。微生一时间好像抓住了什么,比如黑海,比如黑海天际线边乳白的辉光,温柔又寒冷。
他睁开眼,入眼是房间的天花板,他费力地转头,窗户缝透露出一线微光,一屋包子油条的香气。
壶仙居不做煎饼了后,其他煎饼小贩顶上了位置,起了诸如“知事大人吃的煎饼”、“参议大人吃的煎饼”的牌面,各种假冒层出不穷,还挤在壶仙居楼下摆摊,搞得壶仙居早上永远乌烟瘴气。
是真的吗?他已经没法确定了,四下一阵乱摸,枕头下边摸到了一本书,一看封面:《媚雪传》,昨天晚上看着打发时间的,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再一检查自己的丹田,仿佛还强大了一些?这是进到白境了?
微生打了个哈欠,直起身揉了揉眼,楼下传来苍斗山的声音:“微生,下来喝粥了,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