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王殿□□弱多病,从年幼开始就药不离口,这在大禹本就不是什么机密之事。京中传言花样百出,有人说舒王爷久居病榻,必定枯骨萎肌,颓然憔悴。可事实证明,他容颜俊秀,气质鲜活。虽略带病容,但也不失丰神俊朗。
也有人说,舒王爷身患恶疾,早已没有解决之法,恐怕时日无多。但就江漓看来,他朝气蓬勃,神采奕奕,完全没有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的沮丧和消沉。
这点倒是让江漓心中一亮。他出生富贵,从小锦衣玉食,无论是先帝还是皇兄,都保有荣宠万千,对他溺爱至极。可投生了好命,却没那福气去享受,如此这般,又能怪谁,又能找谁算账?面对死亡,他真的无惧吗,等待死亡,他真的无恐吗?
若真能以笑容面对残酷人生,倒也真难得。
江漓拱手施礼道:“草民何德何能,怎敢受殿下赐药。”
“本王说能就能。”顾锦知给郁台使了个眼色,郁台心领神会的硬是将紫檀木盒塞到丫鬟蝴蝶手上。蝴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惶恐的看向江漓:“乐师,这……”
顾锦知怕江漓再推辞,忙板起声音故作威胁道:“收了本王高兴,不收是驳本王颜面,江公子可想好了?”
“殿下……”江漓有所犹豫,余光瞧着顾锦知一本正经的样子,只好松了口:“草民受之有愧,谢殿下赐药。”
“我说。”顾锦知语气有些不悦:“能别再一口一个草民的自称么,你不是有名字吗?”
“草民……”
顾锦知一甩袖袍,“再不然,自称“我”也是好的。草民来草民去的,多麻烦。”
江漓欲言又止,终是将无用的多余废话咽了回去。见顾锦知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既来得湘雪阁,殿下是否要移步雅间赏舞听曲?”
就等着这句话呢!
顾锦知眉间满是藏匿不住的欢喜之色,他小心克制,故作正经的说道:“湘雪阁是做晚间生意的,本王怎好叨扰佳人安枕。只是一路颠簸,本王来到这里确实有些累了,安排个清净的雅间,本王稍待片刻便走。”
江漓让开身子,道:“殿下请上楼。”
第5章湘雪一叙
顾锦知点头,朝前走了两步,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窥探身后的江漓,一句话到了嘴边思虑再三还是咽了回去,见江漓由丫鬟搀扶着随后上楼,顾锦知本能站住脚步等江漓跟上,俩人才以极慢的步调走上四楼最大的雅间。
雅间内通透明亮,有处延伸到外的露台,露台正对着宽阔清澈的月庭湖,观景的效果极佳。室内并不华丽,却很典雅清淡,给人一种身心放松的舒适感受。
“殿下请坐。”江漓等顾锦知先坐下蒲团,自己再走远两步,坐在顾锦知对面。
顾锦知待他坐定,便自然而然的开口问道:“看起来,公子与本王年龄相仿。本王刚刚弱冠,还请问公子贵庚?”
江漓道:“未及弱冠,舞象之年。”
顾锦知笑问:“家中可还有兄长弟妹?”
“没有。”
顾锦知了然点头,“公子既是家中独子,那必然要多照顾令尊令堂,像是昨夜那等危险之事,以后且不可再做了。”
这话让江漓原本淡然的脸色明显一僵,心思细腻的顾锦知立即察觉到了,下意识询问说:“怎么了?”
江漓容色恢复平静,看出顾锦知不得到回答誓不罢休的劲儿,只好淡淡说道:“家父家母早已病逝,草民孤身一人,无根无绊,自然心无挂碍。”
顾锦知一愣,当场意识到自己问了不敢问的,更说了不该说的,惹人家想起伤心往事不说,还接连勾起人在湘雪阁,身不由己的苦命感触。一时间既怪自己话多舌头欠抽,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江漓,唯有朝他做了个拱手礼以示歉意,道:“本王无心惹公子忧伤,既然父母已故,那更要爱惜自己才是。像是昨夜那种局面,本王知晓公子的无可奈何。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公子坚韧顽强的高傲风骨,本王深感敬佩。”
江漓语气温润道:“殿下谬赞,草民惶恐。”
“都说了别自称草民。”顾锦知的语气很轻,生怕自己王爷的身份会吓到江漓。虽然抛开身份真心相处的心愿是没法实现了,但最起码别让对方惧怕,一旦有了拘束,那味道就变了。
郁台看去室外日晷,凑到顾锦知耳边提醒道:“殿下,该到服用药膳的时辰了。”
顾锦知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但还是起身告辞。
“江公子要多保重身体,本王送的灵药别忘记使用。”
江漓跟近一步,“殿下慢走。”
“公子不必相送,留步。”顾锦知对他温雅一笑,目光却格外炯炯有神。
目送着顾锦知离开后,江漓回到房间,蝴蝶果然等在门外,手里正捧着那个紫檀木盒。
“乐师昨晚摔伤了身子,要不就用用这些药吧,舒王爷的药肯定是好的。”蝴蝶见江漓点了头,便迈着小碎步将盒子端进屋。
湘雪阁内稍微出名一点的花娘就会有随身丫鬟贴身伺候着,像是穿衣梳妆,端茶捶腿这种活儿都有人帮衬着。但江漓一向是亲力亲为的,不需要任何人服侍,丫鬟只需有事儿说了就走,有东西放下就成。早就习惯了的蝴蝶例行叮嘱两句就要离开,江漓却突然叫住了她。
蝴蝶止步回身:“乐师还有何吩咐?”
“万盛票号的少东家万芹,你可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