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几个汉子抬了树桥入荒草,罗云端命众人压低身子藏於草间,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小心翼翼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怕的是真有山庄护卫突击。战战兢兢走过百步距离,一切宁静,兄弟们在溪边搭了桥;罗云端斩了将三人綑在一起的麻绳,推了穴道已解、但仍受绑的李护容在前,自己则扣着清扬、孙谅跟在後渡桥。
萃儿与兄弟们在这头,睁眼看着他四人先行,起初并无异状,然而奇事在他等踏上另一头岸边时发生了;那儿像有一片平时见不着的雾气,当四人鱼贯行去,就如走入雾中,接着雾锁云埋,人影消失了。
眨眼再看去,一望无际的荒草随风起浪。
罗云端以为自己走入了梦境。
分明前一刻眼前还是无尽的荒草,瞬间,眼前出现一条宽敞道路,两方巨大精雕的华表、石像林立,路有坡度,如今他所站之处看不见尽头领向何处。
见不着,可心跳不定,既不安又兴奋之情溢於表。
李护容静静立在前方,单清扬也静静立在一旁,面纱下她轻咬着唇,柳眉凝着。此道通陵道,陵道通地宫……她不禁向身边的孙谅看去。
孙谅一路挨的拳头没少过,俊颜这儿肿一块那儿青一块,眉尾、嘴角渗着血;他回望单小姐,被肿肉推挤而眯成线的黑眸一眨也不眨地,似是无声回应着她没说出口的疑问……接下来呢?
从孙谅眼中读不出太多,单清扬撇开眼,藏於身後被绑的双手以极小的动作挣着、磨着;无论接下来该怎麽着,被俘被绑都绝非好事。
罗云端太震惊於身後咒术与眼前所见,不会注意到清扬的小动作,蓦地,身後一阵骚动,他回过头。
「杀……」那是萃儿又急又怒的吼声,她领着兄弟们从另一头杀过了桥,然而一踏上岸这头,全都傻愣住了。後面还有几人没注意到前头人忽然停步,直直撞上,差点摔入溪中,幸有身边兄涕拉了一把。
「罗……大哥……」萃儿握在手中的爪钩缓缓放低至身侧,不敢置信於此刻经历。
十多名罗、吴两家的兄弟也纷纷放下手中武器,不住回身看来时路,又回头看前路。两家也算武林名门,所传武术心法属各家正统,行走江湖有
历,总不将些江湖术士看在眼里,然置身当中的现下又不得不信,他们的阅历始终有限,这世上仍有太多言语难以解释之事。
「走吧。」再不发话,怕众人真能对几块大石一直发傻下去,李护容平声说着:「罗少爷可以信我了吧?此道甚长,直入陵寝,然而要穿过洞、越阙台、入墓室,仍有多道关卡,罗少爷可否为我等松绑?」
渐渐从惊诧中回复过来,罗云端回道:「我信你会领我等入陵,却不会蠹到为一个武功高强的守陵人松绑。」
说到底,他多少抱着怀疑。萃儿说这二人是洪家二少、三少自小使唤的护卫,那麽他们是忠仆还是奴才?领的是活路还是死路?他肩负两家十数条人命,须得步步为营。
罗云端领众人再次启程,无暇再去惊叹那一座座巨大的石像,爬上了坡又下坡,那时已能远远见到陵寝入口。
走在中间的单清扬後面有萃儿跟着,只能乖乖跟着队伍向前走,几次抬头望着两方石像,陷入沉思。事情发展至此,究竟是三爷的意思,还是二爷的指示?以她对护容及孙谅的了解,或者该说她对洪家上下、对守陵人的理解,该是以死相守,同归於尽的刚烈。
护容会因孙谅的伤恼怒而後妥协,确是在料想之外,当下她只能猜是三
爷命他护自己人周全,或是护容急中生智;可如今他们一行越了溪、破了咒,单清扬真迷惑了。倘若哪刻护容、孙谅二人不再言听计从,逼得罗云端痛下杀手,那自己又该怎麽做?她该宁死不屈,不落二爷话柄、不再次背叛三爷?
单清扬一步步走在入陵的道路上,该是忧心脱身之法,又或墓里的机关,可内心里的想法却愈加清楚明白地摊开,她忐忑的不是会否成为带领贼人盗墓的帮凶,也不是自身的安危……反反覆覆、左思右想,她只想知道三爷做何打算。
为何?
……在这紧要关头,她不去思考应对之策,执着于三爷的想法又是为何?
「停!」
前方的高呼打断了单清扬思绪,众人闻声停步;他们走了很久,但没人回头看来时路。前方一道高耸宽阔的石门挡住去路,门上一道石锁分明亦是石刻,罗云端与几个兄弟在门前绕了几转,仍瞧不出端倪。
「此门与天漠石壁上的门极为相似,那奴才肯定会开。」萃儿扬声说着,拉过孙谅,将他推向前。「说!此门可有什麽机关?」
罗云端让开了路,跟在萃儿身边来到门前,怎麽看,都是石门上雕出的粗糙锁头。「可又是咒?」
「不是。」後颈被萃儿捏着,孙谅啧了声,照实道:「还请萃儿姑娘先将我松绑,我好给各位开门。」
罗云端思考一阵,心道这奴才武功极差,除了会耍嘴皮子什麽也不会,应当无妨,才正要开口,萃儿抢道:
「你用说的吧我照着做便成。」
「……」都说女人多变,看来是真。这几日于庄中,萃儿每每看见自己总会有些害羞脸红,是多麽可人的姑娘家,转瞬间,她瞪人凶狠,言语间不留余地,真要为她的罗大哥痛下杀手怕是眼也不会眨一下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