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忘记的不是“足以供奉三代香火”的恩德事,而是更多、更重要的事?
茶香钩回了我的思绪。
“又是听泉居的。”我喃喃道,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去过那里?怪熟悉的,可能名字相仿吧。
起身随便找了个理由去跟管家告长假吧,哎,我可不愿在这苦等,就算能用观尘镜窥看也不成,毕竟,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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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阖无缝,厢房里却凭空起了风。
“先生。”
我骇了一跳,低头一看,他双目紧闭,沉沉睡着,嘴巴微张呢喃着。原来是在梦呓。
桌上堆满了书册、讲义,真是辛苦啊。稍稍帮他整理了一番就隐了出去,还是不要打扰到他。
我忽然想起,去岁,失联许久的司命突然找到我:“你这样是乱了他的命数!”
“……”
“甭跟我狡辩,你说说,初春那次踏青坠马,去年学剑误伤了胳膊,还有小时候西厢王姨娘给他下毒那些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你没有去掺一脚?”
“我正要问你呢!写的都是什么破命格,尽要把人整死才罢休!”我怒斥。
“天道要他命途多舛,你横加干涉也无益,总会发作在其他事上。而且,叫他早早受完苦,不就可以早日回归天庭了吗?”
“我知道。”但怎么舍得。
“唉,说真的,我看着也不忍,但即使你日日看着他,凡人终有一死,这个你可就管不着了。”
“我――”天道是什么?我的心又算什么?
……
洛阳依旧址建城,庄重而古朴。汴梁则小巧玲珑,烟火味浓,乡试前后,人来人往,尤为热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着一个近些的人家借住。
东家是位寡居的大娘,她一边扫着客房的陈年尘灰一边同我道:“公子怎么现在才来啊,后日贡院便要开门了。”
“我不是来赴考的,小生是十一年的进士,有路引为证。”为打消大娘的疑虑,我只好温言解释。
“呃,公子很是年轻呢。”
我笑而不语,心想粘着的胡子一颤一颤地好生碍事。
今日就要放榜,贡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更有眼尖者早早挤至榜下,届时第一个把前三甲的信儿报给正主,准能得几倍赏银。
双榜一出,早已隐身的我飞至黄榜前,先在三甲找了找,不见,逐个看下去,还是没有,怎么回事?难道我看的是色目人他们的榜?
“总会发作在其他事上。”司命之言犹在耳畔。
我从门缝里瞧,他正在收拾包袱,似乎准备返程,眼神灰暗,定是失意极了。
我现身道:“辰均,功名利禄,过眼烟云,你可愿陪为师好好喝一顿?”
……
两坛状元红下肚,辰均醉成了一摊烂泥,伏在桌上抬不起头。
我盯着他的酒后酡颜道:“若论意趣,小酌即可,酣酒本是为了忘却烦恼,肆意一刻,然而,醉时愁消了,醒了依旧在。”
“先生――”趴在桌上的辰均忽的唤我。
“怜花近人逐月影,平波了债便无心。”
“三月踏春,先生原来是丙申日生……”
当时我故意写错了生辰,辰均是怎么知道的?若不是辰均提起,我都快忘记了那遭事。
上巳节,鲜衣怒马少年游,云鬓凤钗丽人行,乃是旧俗。
人头攒动的街道上,那一隅斜立的“算无不真,言无不中”的灰色旗帜尤为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