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晚了我就……”荣王顿住,笑问:“你怎么了。”
顾轻侯依然望着他。
荣王走到他身旁,看着他的脸色,道:“你病了?”伸出手轻覆在他额头上。
顾轻侯任他动作。
荣王摸了摸,疑惑的看着他,“身上可有不适?”
顾轻侯的睫毛颤动,垂了下来,在下眼帘投下一片浓浓的阴影,他的声音茫然而轻飘,道:“我许是病了。”
荣王皱着眉低下头,看他的脸色,“病了也该有个说头,哪里病了?何处不舒服?”
顾轻侯摇摇头,“……我头晕,想回去歇着。”
他说毕,自顾自向外走去。荣王看着他,喊:“我给你请个大夫。”
身后的人似是遣了两个仆从在后服侍他,他茫然不觉,两道目光笔直的望着前路,似是看路,又似是放空。仆从在他身后说话,他没听清,也没答言,一路走回疏影院,在床上一躺就躺了三天。
期间各色人物在他身边进进出出,大夫再次光临此地,请脉也没诊出个好歹,只得开了安神药与他吃。侍女在内厅环绕着侍奉,一会儿便上来询问他的情况。
他觉得烦,翻过身装睡。
他不知自己何处出了差错,只觉一颗心沉重,困惑,疲惫。若把他的心剖开,许会露出里面拧成一团的粗绳,乱糟糟,塞得满满的。
他想伸手去摸一摸那些绳子。
他从手指尖到脚后跟都提不起力气,有时真睡,有时假睡。许是自己真的病了?
这日下午,他睁开眼时,玻璃窗外天色昏沉,暗压压的一片脏灰。正下着瓢泼大雨,雨声如万千擂鼓,击打着院外的天地,院墙,青砖地面,只剩枝叶的梅树,一切的一切。
初夏的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上一刻还天气晴朗,下一刻便疾风骤雨抽的你不认识爹娘,
顾轻侯静静地看着灰蒙蒙的玻璃窗。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冲屋外的侍女问道:“今天是初几?”
侍女走来,答:“回公子,初九了,今日王爷生辰,中午开宴前,还请人来看您,您一直不醒,来人便走了。”
顾轻侯撑着床,默默地听着,停了一会儿,掀开了被子。
今日是那人的生辰,他要去看看。
……更重要的是,他这段时日心中那些盘旋的疑惑,那些塞满他心的绳索,他已不能再忍。
侍女赶着说,“外间好大的风,公子穿上披风。”
顾轻侯三两下系上披风,拿起侍女递来的青油纸伞。侍女打开两扇房门,暴风雨破门而入。
他始料未及,让风雨迷了眼,慌忙撑开油纸伞,顶在头上,大步朝院外跑去。
一出房门,风雨立刻视油纸伞为无物,顷刻间灌满他的衣领,他忍着忽如其来的冰雨,瑟缩着脖子,低头猛跑。
刚出院门,他视物不清,猛的撞上迎面来的一人,两人肩膀相撞,各自被震得弹开,回首相视,竟是鹿童。
鹿童冒雨而来,已是一片狼狈,发丝黏腻在脸上,他在擂鼓般的雨声中,朝顾轻侯大声道:“你这是去哪?不是病了么?”
顾轻侯摇摇头,他不知自己为什么摇头,雨水很快顺着下颌往下淌,他在暴雨里眨着眼,道:“我要去找荣王。”
风雨交加,雨声如擂,鹿童却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他拉住顾轻侯,喊:“宴席早散了。”
顾轻侯被他拉着,一时挣脱不开,大声道:“我知道,但我有要事问他。”
鹿童还是抓着他,大声喊:“今日他生日,他此刻也有要事,你找不到他。”
两人声嘶力竭,声音却依旧淹没在风雨中。
顾轻侯挣开胳膊,执着的大声道:“但我非问他不可。”
他看到鹿童身后还带着一个小童,小童捧着一只精美的食盒。
这食盒很精美,也很普通。精美是他盒身本就讲究金贵,普通是,顾轻侯曾在秦人院等各院门外见过它们,盛着荣王送到各位美人的,精美却普通的心意。
三日前,荣王也曾当着他的面,看似关怀周到的,将它随意赠与某院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