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头闯入阵中,竟是听到千军万马的讨伐喊杀声,抬头四望,四周都是狐家的精兵,他被团团围在中间,一丝突破的机会也无。
他抬起前爪,就要发动月琉璃对敌,然而,爪上空空,却是什么都没有。他低下头,就见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双软乎乎的稚嫩幼爪,不仅没有任何法能,就连最基本的**力量也微乎其微,站稳都是问题。
他变成了一个初生的幼崽。
“哇哦。”狐家的万象诛杀阵,果然是有点意思的,在他清醒知道自己身处幻阵的情况下,还能够成功干扰他的思维,让他产生出自己是柔弱幼童的错觉。
“杀!”整齐划一的怒吼声,汇聚千军万马为一的杀意,开金裂石,震荡寰宇。如果是意志稍微不足的人,恐怕立刻便会被摄住心神。
被团团围在中间的毛团人立而起,两爪如人手般摆了个奇异的姿势,从他软软的绒毛上,一层黑色气息蔓延而出,将那锋锐杀意暴力荡开。
“杀!”整齐划一的怒吼声再次响起,这次杀意更甚,几乎直接将人的三魂震散。
毛团不动如山,依然保持着那个手势,杀意尚未对他造成影响便被他荡开。
“杀!”第三声,杀意到达巅峰。
毛团安然无恙。
众人兵戈齐出,准备动手了。
毛团收起守势,伸舌舔了舔自己软乎乎的爪子,摆摆蓬松的尾巴,“都说狐家男儿缺少血性,娇颜媚骨,这不是喊得挺带劲的么?”
望着冲杀过来的千军万马,他弯了弯眼睛,“我也来喊一声吧。”
他深吸口气,一声悠长的“嗷呜”从喉咙深处幽幽地冒出,软糯的童音娇嫩清灵,迎上围杀而来的众人,却是变成了可怕的杀器,那些凶神恶煞的身影如同纸糊的,被音一震,纷纷崩碎。
点点灵光在天空中汇聚成两道巨大的身影,青流抬头看看,那不是别人,正是狐家的大长老和二长老。
他们如同神明般清冷离尘,在苍穹上无情俾睨着他。没有任何语言,他们直接向着他伸出手,巨大的手掌遮天盖地,仿佛要将他当小虫一掌拍死。
他突兀地想起了幼时唯一一次见到他们,那时他们便是如此看着他,仿佛他不是一个生命,而只是一件什么肮脏的、可以随时丢弃拆卸的东西,没有任何解释,他们将母亲从他身边带走,留下他自己在那座高塔中自生自灭。
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一个被留下意味着什么,只是好奇地看着他们,还有那位生下他的女性。
他一直不想去想那个女人。“母亲”这个词,对他来说一直都是一个词语、一个称谓,而不是某个人。但是,这一刻,不知怎么,那个女人的形象突然在心中清晰了起来,她离开前低头看了看他,与他对视一眼飞快转开。短暂的一眼,有愧疚,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
也是呢,高塔中实在清冷寂寥,她肯定早已经呆够了吧?能够离开,她当然是迫不及待的。有一个继承了家主的儿子,一个被盖章定为不祥的小儿子算什么?
跟两个长老不一样,她还是给了一句解释的,她说:“抱歉,我也是为了家族。”
“为了家族……”他重复着这几个字,重复着这两个给了自己太多痛苦的词语,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限膨胀,那东西狂热、暴_乱,几乎瞬间便将他的身体引燃撑裂。
“呵,我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无家无国的浪子罢了。”
“家族是你们的,与我何干?”
他握爪成诀,仰头怒吼咆哮一声,这一次不再是游戏一般温和的音波,而是足以震裂苍穹的可怕呼啸,当空压下的巨掌被摧枯拉朽般震裂,苍穹破碎,万象枯萎。
青流惬意地抖了抖身体,总算摆脱了自己是幼崽的错觉,那种柔弱无力的感觉,糟透了。
抬头看看,狐主和几个长老将他包围在中间,狐主皱着眉头,脸色十分苍白,看起来受了伤,几个长老没有受伤,但是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侄儿啊,你这是何必呢?”他蹙起眉头,貌似十分心疼地望着现任狐主,“年轻人就该站在年轻人的位置,你跟着我们这些长辈瞎搅和什么?”
狐主差点一口气噎死自己,俩人明明差不多年纪,这家伙跟他装什么大瓣蒜?
“严邵天,就算叛出狐家,你也还是狐族的一员,毁掉镇厄塔对你有什么好处?”勉强压下翻涌的气血,他瞪着自己的叔叔严厉质问。
被包围在中间的黑狐狸弯起了眼睛:“我开心。”
狐主气结。
顿了顿,黑狐狸睁开眼睛,危险地睨着他:“还有,别再叫错叔叔的名字,否则叔叔可要惩罚你哦。”
狐主想起他现在跟着养父姓青,简直是狐族的奇耻大辱,脸色铁青,却无法说一个字。他清楚知道这位叔叔在狐族经历了什么,他还年轻,尚没有练就长老们的坚定心志,即使对这位叔叔的行为愤怒异常,也无法理直气壮地指责他。
大长老皱了皱眉,出言呵斥,“你身为狐家一员却叛去青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当真……”
“当真恬不知耻是吗?”青流漫不经心地打断了他,再次一弯眼睛,“别跟我扯什么大道理,我不过是个有娘生没爹教的,这些玩意没学过。”
“混账!”他出言不逊,对他们这些长辈毫无敬畏,看着他嚣张的模样,二长老忍无可忍,手一挥凌厉的罡风向着他当头斩去。
青流抬抬爪撕裂罡风,“何必如此暴躁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你们做了什么,那样我岂不是很冤?”
“你有什么可冤?”三长老痛心疾首道,“身为狐族却将镇压狐族气运的宝物毁掉,你觉得即使我们不出手,其他狐族便可能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