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搞进了ICU啊?”迹部问。
“失血有点多,需要观察一阵。没什么大碍,明天就可以回病房。”忍足答。“怎么进来的你还不知道?”
迹部就不说话,脸有点红。
“本来我以为会断几根骨头的。”忍足说。“嘛,你已经尽力控制了。”
忍足的声音通过电线会有点变化,更低沉也更磁性了,迹部把耳朵贴近了听筒,觉得自己心跳有一点加速。以前有这么明显吗?还是标记的效应?
“……你是真的想死在我身上,是吗?”迹部问。
“是个不错的死法。”忍足答道。他顿了一秒。“那样小景永远都不会忘了我吧。”
“笨蛋——”迹部哼了一声。“死了的话,本大爷一定会马上找新的Alpha,扛不过发情期的Alpha有什么用?雄蜂不顶用可是会被工蜂吃掉的。”
忍足吃吃地笑。迹部听着他的声音,把电话线在手指上绕了两圈,又松开。虽然该做的全都做了,决定也是他下的,但第一次以这样一种状态见忍足,怎么说……他竟然有点害羞。这标记的影响可能比他想得还要大。
忍足絮絮叨叨地讲注意事项,反噬严重对身体的影响啦,医生那一套,迹部应着,偶尔搭两句,其实都知道,只是不舍得挂。
忍足说完了也没词了,只用完好的手撑着通话器,偏头看着他。
“喂,小景——你想好了吗?”
“什么?”
“做我的Omega。”
“你现在问会不会有点太迟?”
“怕你后悔啊。”忍足说。“虽然说了如果后悔可以切除标记,但其实只是耍帅啊……”他试图逗笑,声音里却掺了些真实的疼痛。“真抱歉,我也开始变得有糟糕的Alpha习性了。可以……请你留下来吗?”
迹部隔着窗子看他,忍足伸出手,像要抓住他似的,把手按在玻璃上。他的手包着绷带,指节已经伸不直,但还是固执地按在那里,迹部下巴的位置。
“我不是个好Alpha,小景。以后也还是没法天天陪着你,这种事故只要我还在做分离手术以后也可能会继续发生,也许有一天我不得不抛下你一个人……对不起,尽管这样,我也自私地不想放手了,让你等了太多年了……”他轻声说,眼睛里有闪闪发亮的泪光,笑了起来。“如果是小景的话,会让我觉得没问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可以这样相信吗?”
迹部抬起手来,把手按了上去,和忍足的手隔着玻璃贴合在一起。
他低下头,把额头抵在手背上。
他想起他刚刚分化那时,倒在学生会室的沙发上,皮革的味道进入鼻腔,强烈得让他想吐,浑身发冷,更可怕的是从下体流出温热的液体。他大脑一片空白,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分化成Omega,桦地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把他赶了出去,想着不如死掉算了,想着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忍足走了进来,关切地问他怎样了,知道他分化成Omega之后没有一丝鄙夷或嫌弃,在带他上飞机的路上一直握紧他的手,仔细地帮他避开探头探脑的视线和Alpha们的试探……他靠在忍足身上喘气,闻到他身上干爽好闻的味道,他闭上眼睛,在直升机的轰鸣里祈祷:如果成为Omega是我的命运,那请让侑士成为Alpha吧。
他的指名从不是出于少年心性的随意抑或权宜之计。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的Omega属性。他痛恨无法控制的发情期,痛恨被Alpha们当做追逐的对象,痛恨被当做易碎品,痛恨必须要做各种各样的保护措施才能出门。他只是接受事实,然后努力想着怎样才能做得更好。他清楚他其实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Omega。
但是……幸好他是Omega吧,他才能抓着这个温柔过头的Alpha这么多年,最终把他变成自己的。幸好他是Omega,他可以从刀下救下重要的人,名正言顺地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标记以真实的血肉铸就,牢不可破,直至任何一方消亡,誓言如若永恒。
原来相信是这样一件简单的事吗?原来交付自己是这样一件令人心安的事吗?原来不用靠自己硬撑,也可以幸福快乐吗?
有些道理他懂得很晚,但幸好还没有太迟。有一些磨难以为是命运的不公,但其实是命运的馈赠。在浪费掉的无数时光里,留下来的那些都是无价之宝。
我是阿尔法,我是欧米伽,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后的;我是初,我是终。神为什么要创造这样的人类?祂依照自己的模样造人。今在、昔在、以后永在,打磨中生出信仰,相爱中看见永恒,生生不息。
“本大爷现在在这里……你觉得呢?”他说,微笑起来,亲吻了忍足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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