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时候开始,我便妒忌着拥有Minimum的你和思琪尔……而现在想来,我所做的一切简直就是这妒忌的借口。消灭一切自我,令所有人失去能力,这样的话,大家都会变的和曾经的我一样……消除一切能力,变得平等,就是个可笑的借口而已……只是奈斯你没有说出口罢了,其实我就跟那个女生一样,嫉妒着自己优秀的同伴,明明一无是处,却得到这样一个天才的朋友……”
“亚特……”那个时候,他的灵感原来没有出错。亚特就在那里,听见了自己说的话。所以,对自身的醒悟触发了Minimum持续不消失的条件,那么,要让这个Minimum消失的话……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才好。”捏紧拳头,少年沉音说道。那样的纤细情感,是他最不擅长的。但亚特就在他前方,触手可及的距离。那就像个陷阱,布满枷锁的陷阱。只要伸出手去,便会扯落他这只惯于翱翔的鸟。被束缚、被占有,这都会驳离他理想的方向,但为什么,他会如此的深陷其中。从何时起,他的自我里,不再只有自己。
“我……我并没有想你做些什么!”然而,他的提问似乎刺痛了亚特的伤口,像一只负伤而警备的猫科动物一样,嘶吼、咆哮,其实都是血与泪的写照,“我只是……只是在害怕。犯下了那样错误的我,如此轻易地就得到了大家的原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和我曾经伤害过的人一起生活……明明,我已经抱着一辈子都抱着罪恶感活下去的觉悟了。可是……!那样的生活,让我慢慢忘记罪恶感,忘记自己是个不可饶恕的人……!那样的话真的可以吗……?曾经,我是那么地在意的……那颗仍在你身体里跳动的心脏,为了它,不息犯下那样的错……可是现在,我幸福得却快要忘记了他一样……”
少年捉紧着伞柄,指尖刺入掌心,刺痛了自己也浑然不觉。他能做的,只有安静聆听。心脏蹦跃的声音,融在这大雨之间,他快也分不清楚了,那是他的,抑或是谁的。
抬眼望去,淅沥的雨丝之间,融有一个人形在微微颤抖。
“你在哭吗?”
他轻轻问道。
对面的人形静默着,巨雨仍在无情地下,冲走泪的轨迹,却瞒不过少年眼睛。
“说实话吧。亚特说的话,大多我都听不太懂。我讨厌婆婆妈妈的事情,也讨厌亚特麻烦到不行的部分。”习惯性地把手放入兜里,当剖出深底的话时,少年低垂着头,竟不敢望去亚特那看不见的双眼。“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放不下你。”
不知是雨变小了,抑或是少年声线具有的穿透性,隔着雨帘传来的声音,像挡开了其他所有的杂音传到了亚特所在的那边。响在耳扉、心扉,叩响那扇紧缩的深海之门。
“我记得对你说过。我讨厌被束缚,觉得毫无自由。先告白的那方就是失败……”不自觉地苦笑了一笑,奈斯掏出衣兜里的手,尴尬地挠挠鼻梁,“现在想来简直就是打脸呢……世界上果然没有汉堡包与麻婆豆腐一起的套餐还免费吗……”
泄露出略有俏皮的笑容,奈斯呼了口气,抬眼看向前方。
即使看不见,但那儿确实有的。
亚特就在这里,在他的面前,看着他,等着他。
“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的话,是不会道歉。”带着一点任性,一点轻狂,“但是,假如我做错了的话,我一定会对你说对不起。”更有更多的认真,与责任感日渐潜生,“最开始,造成这一切的起始,让你变成这样……一定是因为我没有在你身边吧。在你最痛苦的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让你独自承受痛苦,自己一个哭泣……”
亚特忽然想起了,那个白波斯菊被血染红的日子。
血泊之中,奈斯的名字闪烁着,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似最后的一道光、一线希望。
对,就是从那天,那刻开始。
“直到现在,亚特也一定比我痛我千百倍。然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在你哭,在你受伤的时候,我却在别的地方笑着,任由你哭,毫不知情……”
少年的声音、他的眼神,如一道微光划开深海,轻轻地降临到那扇门扉上。
一直被封埋的过去,只有梦的深处才会触及到的深渊,那里才是他最渴望、最孤独的地方。
“一个人的话,什么都做不到。”奈斯伸出手来,拉住了亚特湿透的手臂。深深看去的,正是那双泪与雨一起流落的眼。“就算是我,也是因为有他人来比较,才会被冠上‘天才’这个名字。我们拥有的Minimum,是极小数人拥有的奇迹。但是我觉得,Minimum——这是给予我们拥有的微小奇迹,只有聚集起来,才能成为真正的‘奇迹”……”
那道光芒汇聚成型,人鱼紫色的眼睁开了,是谁打开了冰封的大门,连接起天与海的桥,向他张开双臂,把奇迹的光辉灌满他的整个世界。
“我喜欢你,亚特。所以……回来吧。我就在这里,在你面前,在你身边。”
丢下了雨伞,少年抱紧浑身湿透的他,在他耳边倾述,暖热他冰冷封锁的心。
“你就是我的奇迹啊,亚特……”
与你的邂逅,与你的经历。即使痛楚,即使难过,都是赐予我的最大奇迹。
那道光芒消散而尽,亚特看清了,在他的面前真实存在的人,原来一点都不遥远。
只需要伸手,抱紧,呼喊对方名字的话……
“奈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