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知道他又要开始唠唠叨叨念经了,心生烦躁,勉强按住怒火,绷着脸把锤子抡了好几轮。
“心不静则难安,难安则忧烦,忧烦则不得寸进,这样如何追寻所求?”上善唠唠叨叨说,“施主心中有挂念,归意似箭——”
霜降打断他:“和尚,编错了。”
上善道一声阿弥陀佛。
霜降垂着眼睛看着一块木板,忽然没了脾气,驴唇不对马嘴问:“你有没有心悦之人?”
上善说:“贫僧远离红尘数十载,岂敢再惹情爱。”
霜降挑眉睨他一眼,嘲讽他:“你是怕了还是看透了?”
上善道:“不怕,却也看不透。”
霜降懒得跟他打机锋,直接道:“我有一个心爱之人,可他不爱我。”
上善道:“阿弥陀佛,强扭的瓜不甜。”
霜降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知道他不会爱我,我在他眼中只是个孩子罢了,他对我总是宽容,或许也有喜爱,但只是长辈对小辈的喜爱。他那么强大,需要的不是一直躲在他身后的人,而是能和他站在一起的人。他天生剑心圆满,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我这儿还是幼稚的。我配不上他。”
他顿了顿,低声说:“上善,我知道这件事,他也明确地告诉我了,但我不甘心,然后现在……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了。我在这挺好的,我不想回去。而且……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我的结局只是一死,我为什么要招惹他呢?”
好在只是他单方面心动,还来得及补救。
上善道:“你准备放弃了?”
霜降笑了笑,声音轻轻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是啊,放弃了。”
上善安静了一会,慈祥说:“霜降,你还是心不静,你看你这个心火啊,就一直控制不好……”
霜降:“……”
这秃驴有完没完!
在又一次没控制好放火烧了山之后,上善终于严肃起来,一边说着“阿弥陀佛得罪了”一边把他扔进了夏季变成了河的溪水里,勒令他如果不能控制自身的火焰就别上岸了。
霜降抱着木板在河里漂了两天,倒是有效,至少上善把湿漉漉的他打捞上来时,霜降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直接骂他秃驴。
秃驴一看蹬鼻子上脸,第二次准备把人扔河里的时候,被一把真火追出两座山去。
后来他心下烦躁时便提刀入水,一遍遍锤炼刀法。他空有强悍的元神,单论刀法其实还不够看,累了便在岸边一倒,木着脸看天穹。
他说着放弃,也说着不想回去,可宿神峰和李疏衍总会在脑海深处翻出来,逼得他仔仔细细地把师尊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回忆一遍,一皱眉一抬眼,都真实得不像话。
“我不会回去的,”霜降心里怦然,理智却有些麻木了,“没有空元神挡着,离开这里我的存在就会被天界发现,人界的斥力会直接把我扔到天上去。上了天我就去找刑戈和姬璇,反正是没命的下场。”
上善路过,看着他提着鸣鸿在溪里躺着,乐呵呵说:“练刀啊?”
霜降直觉他吐不出象牙,道:“你又觉得哪不对了大师?”
上善继续笑呵呵说:“就你这小暴脾气,跟人打架不得上头啊,这种人死得最快,算了吧算了吧。”
霜降:“……”
霜降不想搭理他。
上善在溪边蹲下:“霜降小施主,你若真想练刀,就把心里那把火忘了吧。我看得出来,它给你强大的天赋和能力,但你是控制不住它的——用的时间久了,是不是会有暴躁的情绪?”
霜降抹了抹脸,道:“我知晓。”
上善道:“阿弥陀佛。听贫僧一句劝,心静自然凉。”
霜降:“……”他听着怎么哪都不对。
但毕竟是为他好,他认认真真记下了,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蹦出李疏衍的话:“你为什么学刀?”
“我有一个人想砍死,心心念念想砍死,为曦华报仇。”霜降默念,“可他是战神,上来就砍了我一刀,我不好好学的话,根本砍不动他。”
李疏衍的话又冒出来了:“记住,修行一途归根结底是为自己,你想保护谁也好,想杀掉谁也好,所有落在别人身上的目标,都不是最根本的目的。不要骗自己。”
霜降有些烦躁地皱了眉,跟自己别着劲,这话就魔音灌耳地循环播放,吵得他心烦意乱。
“好吧,”他跟自己妥协了,心想,“是我自己不甘心被他一刀差点劈成两截,我恨他让我从此以后无依无靠,我恨他让我再没有人爱了。”
还不够深,霜降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天,出声喃喃说:“谁都不能碰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