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以后就会想起来。”这倒是真心话。
陆一盛抱臂看他,“不仅仅是这样吧?我们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童年回忆里完全没有陆途这号人,连这个名字都不曾出现过。他的童年是只懂工作的懦弱的父亲,夜不归宿的母亲,以及搂着一只绒毛小白兔睡过的无数漫长的夜。要是有陆途,记忆该是绚烂的。可每每回首往事,都只有黑白影像。
“你一定会知道的。”陆途认真说,“我不能亲口告诉你,但我保证,你之后一定会知道答案。”
陆途于是更加特别了。陆一盛肯定地说:“你来到我身边不是巧合,怎么当上家政的?”
“苏卓给了之前的家政阿姨一笔钱。”
“多少?”
“好贵!”他心疼道,“三万。”
对平常夫妻而言确实贵了,更何况这是笔不必要的开支。他们俩个是真的像疼儿子一样疼陆途,难怪陈简繁对他的态度并不友好。他风流成性,一年换好几次人,谁能放心把孩子交给他?陆一盛终于意识到自己品行不正很有问题了。他还以为渣人只是一时的事,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动心一天,会有一个人让他想永远留住,现在他遇到了,过往的桃花债就显得异常丢人。
“我会还给他们三万。”陆一盛说,“谢谢他们把你送到我身边。”
“他们不会要。我工作大半年早就攒够钱了,他们一个子都不收,所以我才想多回去店里帮忙。”陆途深吸一口气,道:“陆先生,我和你说句真心话,我身边的人都很宠我,连公司里妆姐他们也都喜欢我,只有你陆先生,我千般万般顺着你意,只想你开心。昨晚不过不想做而已,你就把我赶出去。幸好我上周刚做的大扫除,要不然就得裹着灰睡觉了。”
这一番话说得陆一盛心软又后悔,隔着桌子拉住了小途的手。今早真冷,他的手都是冰的,陆一盛张开五指包着给他捂暖,骄傲的陆先生竟然会道歉了,“我以为你既然不喜欢我,我就不能再占便宜和你睡觉,昨晚是我没想清楚,对不起小途。”
陆途哼了一声,“之前我也没说喜欢你,你不一样骗我上床,还抱着我睡觉。”
陆一盛却乐了,“你终于和我发脾气了。”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陆一盛真是个谜一样的男人!
“就因为你凡事都顺着我啊。”
“怪我咯?”
陆一盛拉起他的手亲亲,对着喜欢的人讲情话信手拈来,“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包容了一切的我。你知道我滥情,知道我傲气,知道我有时也很卑鄙,但你接纳了所有。我也想包容这样的小途,会发脾气,会不喜欢我订的餐厅,会很愤怒地喊我全名。爱不是顺着我,爱是把真实的给我。好不好,小途?”
陆途看着陆先生,是这样吗?
他还是玩具的时候,只知道何谓陪伴。他来人间这么多年,渐渐接触到人类之间的感情,真是复杂多变。单是苏卓和陈简繁之间,就又是友情又是爱情又是亲情,已叫他混乱,反正两人幸福快乐就好,就不再深思。原来幸福快乐,还有这些学问吗?需要将自己不好的一面也给对方看?
“陆……一盛?”
陆一盛把小途的手贴在脸上,等他继续说话。
“我平常很烦你的时候,就会在心里直呼全名。”陆途道,“你昨晚想上我,又把我赶出去,今早还是我先开口和你商量,我现在也挺烦。”
他笑问:“那我现在该做什么,你才不会烦?”
陆途指着他桌上的粥,“这天这么冷,粥很容易凉的,你快点喝完!然后自己把碗洗了。”说完还意犹未尽地再喊声,“陆一盛!”
第十二章
陆一盛也是要回家过年的。虽然他父亲已因癌症过世,但亲戚还在,有些还是看着他长大,念着情分每年也会聚一两次。陆途本来不方便带回去,好在他们恋人的关系在维持了一个多星期后就终止,陆途现在只是一个没爹没娘且关系亲密的朋友。正巧还都姓陆,往上算个十几代说不定是一家。
陆一盛早已预料到陆途会很受长辈欢迎,单是身世一项就够招人疼。他没想到的是连小孩子也喜欢他,越小越喜欢,一见面就有好感,嗲声嗲气地喊陆途哥哥,后来直接抱上去了。他倒不会幼稚到和小孩争风吃醋,可陆途生来是给他抱的,身形大小刚刚好嵌进他的怀里,碎发软软地蹭着他的侧脸,像羽毛尖尖的一点绒毛。陆途简直是为他度身定制。如今自己的专属品,自己却没有资格抱了,陆一盛心中很不平衡,清了清喉咙道:“行了行了,陆途哥哥要吃饭了。”
桌上各种叫不出名字的亲戚,笑脸盈盈地问东问西,从出生问到求学,从求学问到就业,再从就业问到恋爱状况。陆途第一次应付这种场面,陆一盛还不帮忙挡一挡,再问下去连他的生产商都要被扒出来了。幸好不知哪家姑姑的女儿的女儿忽然大哭,一岁多的小孩,哭起来五官崩坏,怎么哄都没用。
陆途一个绒毛玩具兔,什么法力都没有,哄小孩倒是一流,伸手说给他抱抱吧。小孩子一在他怀里躺好,立刻安静了。这下技惊四座,陆一盛怀疑陆途在施法,当事人一脸淡定地笑了笑,说:“反正我也吃饱了,就抱着吧。”
小女孩攥着陆途的衣服不肯松手,过了一会就在他身上乱爬,张着小手去摸他头发,嘴里吐着些奶香四溢的音节,“兔、兔……”
陆一盛微微蹙眉。她怎么知道陆途的名字?
陆途却没想到这些,这小娃娃原来看得见他的本体。在他眼中,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呢?一只巨型毛绒兔?他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在耳边小声道:“兔兔在。”小女孩咯咯直笑。
陆途顾着和小孩玩,一餐饭不知不觉就吃完。孩子妈妈抱回女儿时,她哭得比一开始还厉害,眼见陆途又要去哄,陆一盛立刻抛出一句有事先走不打扰,拎起小途迅速撤退。
两人站在马路边等的士。陆一盛问:“她那么小,怎么知道你叫途途?”
“我想吃菜。”陆途摸着肚子,“饿。”
“不准转移话题。”还转移得这么生硬。
“她没有叫途途,”陆途陈述事实,“她叫的是兔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