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意识的下一秒,少年转身就跑,奶奶!他腿脚不便、独自在家的奶奶,同时也是他唯一的亲人的奶奶,他不能失去她!还要通知礼堂里面的同学,那么多的人聚在一起,如果那些“人”闯进来的话···少年打了个冷战,加快了速度,转眼间就冲到了门口。等触到华贵的暗金色把手时,少年才像感受到它的冰冷似的猛地缩回了手。
少年极快的转过了身,却没有迈出一步。他愣愣地盯着不远处黑暗的操场,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之前少年看到的“人”了,他们张着或空洞、或血红的双眼,像是计划好的拖着腐烂的双腿向他走来——或是爬来。那些“人”应该都是从那个方向而来,他们在某个特定的时间集体苏醒过来,准备给这个世界带来血与泪的狂欢。
怎么办?
“老师刚才跳下去了,看他离开的方向就是操场,现在那些‘人’这么多···”少年的大脑似乎在超负荷运转中,饱满的额头上渐渐浮上了小小的汗珠。他没有注意到头顶的水晶灯在陈默离开后就渐渐暗淡下来,最终完全丧失了照明的功能,这个房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黑暗所侵蚀。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咬紧了下唇,漂亮的眼睛因为不知名的情绪红得充血,额角甚至隐约显出了青筋,全身紧绷得像是在发抖。就在他要转身离开时,那把房中唯一的椅子上的一抹白色突然闯入了他的视线——那是一条领巾。
少年楞了一下,原本惊惧而警惕的目光顿时柔和起来,整个人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他慌忙就要拿起领巾,在手就要碰到它时却又突然停住了。
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少年把手放在裤子上摩擦了好几遍,这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条领巾。他的手在不自觉地发着抖,他却浑然不知。
少年带着仿若朝圣般的表情叠好领巾,郑重地放在了怀中。他再次回头望了望那无尽的黑夜——黑暗得看不到一丝光明,少年决绝地转身,跑向了大堂。明亮的光线从大开的门中照射进来,想要潜入这个角落里的冰冷房间,却仿佛被里面浓稠的黑暗完全吸收了,只能被挡在门外,再也不能前进分毫。这个房间就像是一个分水岭,一边是纯粹的黑暗,一边是极致的光明,谁又能想到这两人之后的生活竟恰如此般分明与极端呢?
此时的两人当然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都在为自己最重要的人奔波在与死神赛跑的道路上,在这场像是恶魔因为不满天父对人类的偏爱而趁着他打盹的间隙对人类展开的疯狂报复中,两人又怎么能妄想逃脱呢?
停车场。
“滴答、滴答···”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滴水声有节奏的响起,在这静谧的黑夜中显得异常清晰。距离不过几百米远的那个灯火辉煌的礼堂在此刻看来仿佛变成了海市蜃楼般的存在,色彩艳丽的光线变得扭曲起来,模糊得让人分不清虚妄与现实。
陈默矮身半蹲在一个方形的白色石柱后,半个身子紧紧地贴在柱身上,大理石冰凉的触感从身体的左侧处传来,丝丝寒意像一条条银色的小蛇迅速缠上了整个身体。僵硬得发白的手指紧紧攀住纯白的柱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此时已经被汗水浸湿,紧贴在额角,他眉头紧皱,凌厉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不远处的某一点。
“咔嚓”,这本应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停车场里被无限放大,原先那滴滴答答的水声也像是突然被惊扰了般没了声息。
来了!
无声无息地,这个巨大空间的角落里突然冒出来几个隐隐绰绰的身影,他们像是幽灵般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悄然出现,带着死神的气息走向人间。
陈默下意识地直起身子,右手紧紧地握着什么东西。用漆黑的斗篷裹好了全身,陈默隐身在宽大的石柱后,与纯黑的夜融为了一体。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吸血鬼,露出尖利的獠牙,静静地守在角落里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第6章第六章
此时的月亮大的出奇,没有一点烟火味儿的挂在半空,连那皎洁的月光似乎也比平时更为清冷,无端的使人心生寒意。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影此时已经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月光笼罩着的场地中央,他们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只有不时传出的“咔嚓”、“咔嚓”声彰显了他们的存在——那是骨节移位或断裂发出的声音。
看来这批“人”身体健康得很嘛,至少没有爬着来的,陈默在心里冷笑道。紧接着,他拎起右手的东西虚放在右肩上,左手覆盖上右手,合力握紧了手中的东西,然后将身体的重心都放在向后支撑着的右腿上,左腿向前迈进了一小步,摆出了一个极具攻击性的姿势。陈默完全的融入了黑暗,月光只照射到了他手中细长物件的一角,反射出了一点金属特有的光泽。
“咔嚓”、“咔嚓”的声音渐渐接近了陈默所在的藏身处,等到那纯白的大理石一角露出了一颗只剩下几根灰色发丝的青白色头颅时,陈默用尽全力挥出了手中的东西,那是一根青铜色的金属管,是陈默找到矗立在停车场入口的金属雕塑,费了一番力气才弄下来的其中一根装饰用的管子。幸运的是,这个雕塑有些年代了,再加上这根金属管只是象征性地焊接了一小部分,不然他可能根本弄不下来。
此时这根金属管的一头已经沾满了暗红的血液和白色粘稠状的不明物,陈默面无表情地甩了甩管子,红白混杂的物体有不少溅到了他刚才隐身的石柱上,纯白与鲜红交织,有一种诡异的美感。他随意地甩了两三下,随即又举起,对准了下一个听到声响转身走来的“人”···
一个、两个···八个,加上第一个,总共有九个“人”。陈默扔下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金属管,跑到停放着自己车的停车场角落,正要打开车门,“咔嚓”,不远处又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很快,断断续续的声响连成一片,密密麻麻的“咔嚓”声成了催命的鬼符,响彻了整个停车场。
该死!陈默暗骂一声,他刚跑进停车场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在从操场跑来的路上,他尽量避免了和那些“人”的接触,一是他还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如果与之接触会不会导致什么传染;二是他必须尽快回家查看情况,因为不清楚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出现的,所以他更加有理由担心妻子的安危。尽管一想到妻子有陷入危险的可能就让他几近疯狂,但天生的敏锐感还是让他察觉到了黑暗中蛰伏着的危险。他停下了脚步,快速地判断出可能出现的那种东西不会太多,同时也担心会遭到突然袭击而无法自卫,所以他选择了折返回停车场入口,费尽心力取得金属管并且藏身于黑暗中主动出击。
事情如他所料地顺利进行,那些“人”尽管人数占优,但是看来并没有多强的攻击力,力量也和普通人差不多,速度更是还比不上一般人,对于陈默这样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地学过什么武术,但是年轻时打架跟吃饭一样普通的人来说,确实有点不够看。
不过现在···陈默咬紧牙关,迅速打开车门,启动汽车,干净利落地打转向盘、倒车。
“啪!”带着些许沉闷的声响在耳旁响起,一只青白色的干枯手掌贴上了左边的车窗,包裹着五根瘦的皮包骨头的指头的皮肤就像快要干涸而死的老树树皮,那青色的手指微微拱起,指节处泛着白,像是用尽全力攀附着眼前的玻璃。蓦地,一只黑色的眼珠从手指的缝隙处显露出来,它小幅度地四处转了转,想要看得更清楚似的突然离远了些,深深凹陷的眼眶内那黑色的眼珠定住不动了,原本是眼白的地方血红一片,就像是一根根红色的细线相互缠绕在一起,绕过眼珠布满了整个眼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默甚至能感觉到那纠结成一团的红线像是有生命似的在眼眶内缓缓地蠕动着。
毫不迟疑地,陈默立马开始加速,车旁那只青白的手因为惯性向后扒拉开来,像是被浑浊的土黄色浸染过的长而尖的指甲在车窗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发出了“呲——”的一声,短暂而尖锐。黑色的轿车在向前飞速行进的一瞬间,从身后角落里涌出来的“人”猛地扑到了车身上,但是随着速度的加快,已经渐渐感受不到那些“人”的阻力了。
驾车行驶在通往自己家的道路上,陈默全身紧绷着,丝毫不敢放松。因为在沿途的路上,他已经看到了几个零星的“人”在四处游荡,在看到了陈默车前的灯光后,一齐向他聚拢过来,只是他们远远赶不上汽车的行驶速度,只能被陈默远远地甩在后面。通过后视镜,陈默看见他们还在远远地跟着这辆车,直到距离远到后视镜里再也显现不出他们的身影时,陈默才收回目光,脸色愈加凝重起来。
看来这些像是在僵尸题材的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变异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沿着这个城市的边缘迅速向外扩散了。南高大致处于Y市的郊区,属于边缘地带往外的一片地方,再往外是几座挺大的山连在一起形成的一片无人区。山中树木繁茂,树龄少说也有几百年了,因而是夏日避暑的好地方。
南高的学生和老师就经常在夏天的时候到后山举办野餐或是烧烤Party之类的活动,不过从来也只是固定在山脚下的一片地方,绝对不会冒险上山。因为山上树木不仅茂盛密集,而且还根茎相错,互相缠绕,遒劲的树根爬满了地面,有的还高高隆起,不时挡住人的视线,因而可供人行走的空隙很小,别说是修建好的青石路,就连人为踏出的小路都没有,因而极少有人进山。
当然,世上总是不乏充满探险精神的人,尤其是处于南高这样年龄段的学生,他们似乎有比其他人更加旺盛的好奇心,同时拥有使之付诸实践的行动力,因而这样的探险对于他们来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传闻在十几年前有几个南高的学生组成了一个社团,取名为“探险家”。社团成员不限年级,社长甚至还邀请了两个当时已经毕业三年的学长加入。社团成员们都对未知的事物具有强烈的好奇心,共同的兴趣使他们聚集在一起,他们准备从学校附近的后山开始他们的探险,以Y市为起点,在地图上标明事先探测完毕的点,顺着西北方向依个完成对它们的探险。
可惜的是,他们选错了探险的地点,在一开始就陷入了死地。在进入后山的第三天,他们与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等到第五天,学校联合外界一起组织了大范围的救援活动,经过长达一个月的搜索,仍是一无所获。最不可思议的是,在后山搜索不到一点他们留下的痕迹,这些冒进的“探险家”们在踏入这片地区的同时,似乎就被人为地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这件事在当时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因为消失的学生中间似乎有几个都与相当地位的高层有亲属关系,这些人对学校施加了不小的压力,搜寻所耗费的时间和财力、物力也远远超过了明面上报道的各种数字,但是最终的结果似乎也就像一直在南高流传的那样——全部成员不知所踪,没有留下一点线索。
从大致的方向看,这些变异人像是从后山那片地区突然涌现出来的,但是那片区域向来渺无人烟,除了十几年前的那几个学生,按理说这么多年来应该从未有人进入过,不知道这么多“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更久以前就进入过那片地区的人?不对,看他们的衣饰没有那么老旧,应该都是近十年的流行服饰,陈默清楚地记得攻击他的第一个“人”身上穿的是前段时间还在流行的某品牌双排扣风衣,那个款式系列的裁剪非常特别,妻子还特意为他购置了一件,所以他的印象特别深。难怪当时总有种莫名的感觉挥之不去,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违和感,直到现在他才察觉到这个问题。
陈默在脑海中冷静地分析着所有的资料,但是他之前对此了解的就比较有限,加上他极力避免了与那些变异人的接触,能够从他们身上直接获取的资料实在少得可怜,因而思考了半天也没能理出什么重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