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踩着静夜,起身到客厅喝了些冰水,又站在阳台受风,觉得这高温倒不是那么难捱。
天际明月高悬,月光之下,有黑暗,也有光明,是城市十分完整复杂的样子。
喻文州站了十来分钟,回房的走道上,遇到黄少天拧开了半扇门,探出头问:“今天晚上是不是不会来电了?”
虽然没有人工照明,喻文州却能就着窗户外并不彻底漆黑的天光将黄少天看得很清楚。
这家伙大约闷在房间里被热坏了,流了好些汗,头发和额头都湿津津的,眼波闪烁,像动荡的夜星。
他乍地把脑袋支出来,一下子凑到离喻文州很近的地方,言语间带着鼻音,呼出一点热气,又迅速退开。
喻文州是没见过黄少天这副绵糊糊的样子,与其说感受到一点omega的黏度,实则更像是个玩得困累的细仔,很让人心软。
他伸手摸了把黄少天翘起的发顶,带着潮气:“快两点了,好去睡。”
黄少天低呼一声:“卧槽,居然抓我头发。”闪身钻进房里,咔哒锁了门。
喻文州站在门口说:“客厅还有点冰的酸梅水。”
房内的人像小孩子一样,隔着门回道:“不是你催我睡,我已经睡了。”
次日早起,黄少天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明快干脆,他晨跑回来赶上喻文州正准备去上班。
他冲喻文州接连比出好几个“很棒”“OK”和“拜拜”的手势。
就在这时电来了,玄关的壁灯在大早上亮了起来。
黄少天神色自然地笑出来:“我这运气,刚进门就来电了哈哈哈哈。”
他这种莫名的兴高采烈让人费解,也充满感染力。
喻文州随着笑了:“如果今天我不加班的话,晚上烤鸡。”
黄少天搬来之后,喻文州为数不多地做过几次晚饭,这位室友都很给面子,一扫而光赞口不绝。
对于下厨的人来说,此般赞誉等级是很高的。
以往一个人吃饭,喻文州多数蹭公司餐随便解决,就算开火也弄得不太复杂。两个人吃花样就可以多一些,他下了班也会想想逛超市买什么食材,弄什么菜式。
不过允诺的这顿烤鸡并没有兑现。
喻文州到公司接了一份火烧眉毛的任务,让他去湖北分公司顶一个项目空缺。
这项目的负责人是C组组长,非常干练的一名女性医学经济师,跟湖北药物研发项目跟了两年。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两天前分公司给方老板打报告说出了点意外,最近有一份协议急着让组长签字,却联系不上她。老板在邮箱里发现一封言辞闪烁的邮件,竟是这位组长发的,内容没头没尾,大意是她要消失一段时间。
分公司那头的传言是,姑娘是个女A,和乙方药研室的一位医生恋爱,对方也是个A,医生家里万般不同意,用了各种手段威胁,两人拍拍屁股私奔了。
不论真相如何,湖北项目组乱成一团。
喻文州被临危受命,先期过去整顿军心,等新任组长人选确定之后再放他回来。
前期交接工作很多,他连着三天开会至深夜才回家。
家里亮着灯,这灯光对他来说是很奢侈的。
他已经好些年没见过母亲,不太记得有人陪伴的温暖。在一定程度上,他也是有些感谢黄少天的。
不过黄少天在烤鸡被放了鸽子之后情绪一直不怎么高。早上总是匆匆道别,晚间喻文州回来黄少天已经关上门,一整天也没有太多交流。
当然喻文州知道他的情绪不可能是因为自己,每个人都有私事,他也没兴趣问。
这天夜里到家,黄少天的房门照例已经关上了,只有阳台还亮着灯。也许那灯是黄少天好心给他留的,但九月的天气,招了不少蚊虫飞蛾。
喻文州关了阳台门窗,打开廊灯,敲了敲黄少天的门。
平静的屋内兵荒马乱一阵响声,而后黄少天打开门,身上还挂着耳机线。
“怎么了?你是刚回来,还是要出去?”他显然不知道喻文州什么时候回的,说话时把耳机线从肩头拽下来。
“刚回来。”喻文州轻轻叹气,“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明天要去湖北出差,可能十几天,可能一个月,你……”
“好的好的,我没问题,我一个人完全ok,放心。”黄少天连忙点头,眼睛里带着点骤然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