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老家伙这就想赶我走了。真是抱歉,我需要在这里重新制定计划。原本我想把汇轮特星和莫莫科齐星搞定,再联合两星一同向尼瓦星施压,看来只能先按兵不动,收集更多尼瓦星的情报从那边下手了。”他双手撑住下巴,眉心崩崩地跳。
修伊虽然也很遗憾老师的计划落空,但得知不必立刻面对离别,他还是感到高兴。他小心翼翼掩饰起这种愉悦,对维尔维特少将说:“中将已经快把教室准备好了,文职军官兼职教师应该也没有问题。我也报名了,老师,我也可以像您一样教学生了。”
“以我为目标吗?”少将苦笑一下,说,“好好干吧,你们都比我出色得多。”
修伊重重摇头,眼睛亮晶晶地:“老师是最棒的!”但他随即又担忧起来:“老师,现在这样动静会不会太大了,议会本来不是想让你支持自治吗?”
“是要冒点风险。”少将拿出一支雪茄点燃,“其实我并不完全清楚他们把我骗来这里的目的,我想他们大概在首都星有什么布置,而我的存在会阻碍他们的计划。不管他们想干什么,我都无从得知也无法阻止,所以只好从别处找回点场子。既然他们把我放了出来,就应该有被反咬一口的觉悟。”
他说完,通讯AI便响了起来:“加密通讯,是否接听。”
修伊识趣地起身告辞,到院子里去找格蕾聊天。暖融融的阳光撒在两人身上,让他们都好像回到了在军校课间休息的时光。
“斯芬怎么样了?我记得他考了研究生,也该毕业了吧?”修伊问。
格蕾摇摇头:“他读完又考了博士。师父本来越级带研究生已经很勉强了,他连副教授都不是,斯芬又是个哨兵,这次学校说什么也不肯特批,他就只好考了别的教授的博士生,但是整天往师父的办公室跑。弗拉特也是,他的期刊发表早就可以拿到博士学位了,但是迟迟不肯毕业。”
“啊啊啊!可恶,太狡猾了!他们这些脑子好的真是太作弊了!我也想留校!我也想一直跟着老师!”
格蕾被他抓狂的样子逗笑。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些陈年的琐事,共同的回忆渐渐驱散了连日来弥漫在两人之间生疏的气息。
“啊老师怎么还没有叫我们?什么通讯这么久?”修伊看了看渐暗的天色疑惑地说。
格蕾不禁担忧起来:“不会出事了吧?”
二人走向门廊,把耳朵贴在门上,当然是什么都听不到的。修伊按响了门铃,依然没有回应。她们对视一眼,小心翼翼打开门。
没有开照明的房间里昏暗一片,站在窗边的男人被透进的人造阳光变成镶了金边的黑色剪影。
两个学生放下心来,打算在被发现之前再偷偷把门关上。
“修伊。”突如其来的召唤让修伊出了一身冷汗。
“在……在。”他差点咬了舌头。
“今天就先回去吧,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我都没有精力处理了。”授业老师用一种极力压抑的声音说。那声音就好像一把铁钳,把修伊的心脏攥得紧紧的,仿佛透不过气。
“好的。再见。”他恭敬地道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格蕾关上门,轻声问道:“师父,是首都星出了什么事吗?”
“啊,是啊。”他嗓音嘶哑而颤抖,“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要把重要的人从我身边夺走?”
格蕾的心提了起来:“师父!”
“格蕾啊,是我输了,我只想到他们把我从首都星支开是为了做什么手脚,还打算玩什么螳螂和黄雀的游戏,可是他们,他们竟敢……”年轻的将军几乎咬碎了牙齿,“把上将……”
“什么?”格蕾惊呼出生,极度的震惊让她几欲昏厥。
在马其顿联合政权的军队,如果一个人不带任何姓氏地称呼“上将”,那他一定是在说劳伦斯上将。格蕾自从九岁跟着师父到了首都星就受到这位老人的颇多照顾。在她的印象里,老人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却给她慈祥的感觉。每次跟随师父前去拜访,他都会吩咐人特地给她准备甜点。“小淑女”,他这样称呼她这样的乡下丫头,并且教过她和其他贵族小姐相处的技巧——虽到最后也没有用上。她不敢相信,那样一个位高权重又威严慈爱的老人会遭遇这样的恶运。
年轻的少将骤然转身,重新拨通了通讯器,对面过了一会才接听。“韦伯?你怎么会在这时候用这个频道联系我?”
“拉斐尔,你现在在哪?”
“我在第二星区检阅舰队,每年都是这时候开始,这些军部日志里都有。”对面的人语气轻松,显然还没有得知这一噩耗。
维尔维特少将捂住面颊似哭似笑:“哈,我早该想到,你例行在外检阅,我被刻意外派,然后他们就可以畅通无阻地行凶了。我真是毫无长进,跟十年前一样,因为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韦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拉斐尔的语气急切起来。
“拉斐尔,好朋友,你做好心理准备,我也不想让你这样仓促地得知这样的消息但是更不能任由你被蒙在鼓里。上将他,”韦伯闭了闭眼睛,“已经遇刺身亡了。”
对面的通讯立刻挂断。亲口说出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使人更加无从逃避。韦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他无法原谅自己,为什么不能更谨慎?多么显而易见的计谋?议会保守派最大的敌人除了上将还能是谁?想解除第十三星区自治的阻力除了直接杀了上将还有什么更有效率的办法吗?
韦伯明白了,这些人根本没想过要拉拢自己,整个首都星都知道他与劳伦斯上将交情匪浅,他绝不会和杀害劳伦斯的人合作。他们只是想给他一个假象让他以为他们可以彼此利用,然后把他这个没事就会用精神触手到处探测异常电磁波的大麻烦从首都星赶走。
他们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啊一个小小的讲师,失去了哨兵的向导,史上武力值最低的少将,最高势力就是几个当校官的学生,就算不满又能掀起什么风浪?他们是这么想的对吧?
“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这些杀人凶手,我要把他们送上军事法庭,让他们在死前,哭着跪在上将的墓碑前磕头谢罪!”
“格蕾,”他抹掉眼泪,直起身子,“你去跟修伊说,我要用最快的速度抵达尼瓦星,让他联系航线保护。”
“现在就去吗?”这和原本的计划不同。
“对,现在就去。仔细想想,我临走前上将的话就有些奇怪,恐怕是早就知道了什么。如果是作为遗言交代的话,那就不能按字面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