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骂战逐渐升级,墙头草左右摇摆,但自称是王的男人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也是事实,拥王党的声音渐渐因缺乏说服力而式微。
准将的表情变得从容,他说:“也就是说,您没有办法证明您就是真正的伊斯坎达尔,马其顿联合政权的王。那么请恕我们无法承认你的身份。”
伊斯坎达尔笑着摇摇头:“新兵,我没见过你,你应该也不是我手下的战士,所以你大概不太了解我。”他站起身,山石般巍峨壮阔。
“我没有兴趣证明我是谁,也不在乎你们承不承认我的身份。我毕生的理想就是向宇宙的尽头迈进,并在前进的过程中征服我所踏足的每一片土地。而我不小心失去的东西,也不指望有人会拱手相让,因为我会用自己的手把它夺回来。征服王的身份从来不是由谁加冕而来,只有我,伊斯坎达尔本人的行动,才是它唯一定义。”
终端前的韦伯·维尔维特心绪起伏。没错,这就是他的王,窝在军部啃老本的老头子们才不会懂王的霸道,他们眼中人人趋之若鹜的王权和地位不过是王征途上的点缀,有没有王的身份对他来说都无损于他生而为王的高贵人格。
韦伯相信,就算没有他,他的王也一样有能力用铁蹄把自己以及祖先们征服过的领土重新征服一次。但他现在在这里,他非要让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人把本应属于王的东西跪着还给他。
他的手边,放着一个打开的盒子,金色的衬绸上,红色的披风碎片静静和他对视。他伸出手,轻柔地抚摸它,享受着心头细微的颤动。
不会太久了,他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他依依不舍又果断地收回了手,转向终端,下达下一步舆论操作的指令。
梅尔文事先在问答网站发的“如果和向导强行切断链接哨兵会怎样”的问题早已贴上了资料翔实深入浅出的科普性回答,在所有社交网站被疯狂转发。
生物电和精神领域发生改变是哨兵被切断精神链接之后大概率发生的事件,至少对于极少数活着的人来说是这样——中央军校医学院和中央研究院的资料统计如是说。
有些向导的哨兵伴侣现在还在精神病院或者变成植物人,他们哭诉在战争中链接被破坏后伴侣遭受的折磨。但更多的向导都表示,他们的伴侣或者搭档,很快就死亡了。
精神领域的摧毁或者生物电的改变说起来很轻巧,但实际上会给人带来灾难级别的痛苦。生物电之所以能被作为身份认证的途径就说明了它超然的稳定性,而如此稳定的生命特征都发生了变化那这个人的身体所承受的外力根本是无法想象的。
王的拥护者们流下心痛的泪水,同时敬佩他们的王竟能在如此困境中重新振作起来。他们痛斥军部恶心的手段。军部不是普通平民,而是哨兵的主要从业部门,论哨兵相关的医学理论没有人会比军部更熟悉,他们却企图混淆视听,在明知道王曾遭遇恶运的情况下,逼迫王拿出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证据证明自己。
一切都好像很顺利,民意似乎又倒向了伊斯坎达尔一方,但维尔维特少将就是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很快他的预感就成真了,就在大多数人都热衷于讨论中央政权还要搞出多少幺蛾子才能把趁机窃取的、属于王的权力还给他时,又一则消息震惊马其顿。
“我不相信任何人的话,首都星的官老爷也好,尼瓦星的泥腿子也罢。你说你是王,那就来征服我试试看,否则你就等着被我征服吧。”第十三星区莫莫科齐星统帅,赫菲斯蒂娜如是说。
第十五章
赫菲斯蒂娜其人,韦伯很难用确切的措辞来概括她。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伊斯坎达尔选中他作为专属向导时所在的那间院长室里,她认为王的选择过于儿戏。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再见到过这位女士。
其实比起她韦伯更熟悉的是她的哥哥,王的挚友,赫菲斯蒂安。跟梅尔文那种单方面按头认证的挚友不同,赫菲斯蒂安是王真正的知音和同路人。
他比伊斯坎达尔看起来斯文一些,也没高大得那么夸张。就是他喜欢说韦伯是王的小娇妻小媳妇。在和王进行链接之前,韦伯每次都昂着头反驳回去,但事实上他的心中会因被戳中心事而充满窘迫、羞涩和一点点微不可查的甜蜜。
赫菲斯蒂安虽然时常口无遮拦,但韦伯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善意,虽然那种善意很可能就像是对邻居家的小狗一样轻佻随性。但赫菲斯蒂娜则不同,她从不掩饰对韦伯的厌恶。
如今想来她的这种厌恶,大约还是因为他的实力与王相比过于悬殊,无法成为王真正的助力,也不配被称作真正的战士。但对当时情窦初开的韦伯来说,王身边一位出身高贵,相貌出众的女性对自己表现出的敌意只能让他本能地联想到情感危机。尤其是听说王的母亲非常钟意这位女将军甚至有意撮合她和王的姻缘时,他的危机感就更加强烈了。
“Rider。”在飞往第十二星区星外驻地的战舰上,韦伯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
伊斯坎达尔坐在战术桌前看星图,听到他的呼唤回过头:“怎么了,小子?”
“你在忙吗?”他问。
“没有,随便看看,怎么?没有我睡不着了吗?”他坐到床边把韦伯在床上蹭乱的头发理顺。他总是这样,在韦伯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时候把它弄乱,又在它乱七八糟的时候整理。
“你,会结婚吗?”他迟疑地问道。
王微微挑起眉梢,说:“嗯?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韦伯的脸腾地红透了,他慌乱地摆手说:“不不不不不是!”
“哈哈哈哈原来不是吗,真遗憾啊,我还挺期待你对我求婚的。”伊斯坎达尔大笑着说,“不过可惜,就算你现在向我求婚我也不能答应你,总得等你,嗯……”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韦伯裹在被子里的身材,说:“长高个三十公分吧,不然洞房之夜也不能得到你的身体我会留下终生遗憾的!”
“你……”韦伯瞪大了眼睛,把被子一拉,整个人都卷了进去,从里面传出来闷闷的骂声:“笨蛋!白痴!大色鬼!臭流氓!”
王大笑着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说:“别盖脑袋,会缺氧。”
韦伯气鼓鼓地看着他,忽然放出精神体拎到王面前命令道:“挠他!”
小黑猫似乎在睡梦中刚被吵醒的样子,懒懒地看了他一眼,身子一扭挣脱了他,窝在伊斯坎达尔温暖的胸前蹭来蹭去。
“你到底是谁的精神体啊!”他扯着猫后颈要把它拎起来,小黑猫四条腿抱着王的胳膊死活不放。
最后韦伯累得坐在床上喘粗气,为了安抚他,伊斯坎达尔也放出红色的大狮子,卧在他身后舔他的小腿。韦伯觉得有些痒,又觉得有点舒服,最终只是蜷了蜷脚趾并没有躲开。
“Rider,也就是说,你不会和别人结婚的,对吗?”韦伯问,声音轻到似乎不想让对方听清。
但他的哨兵五感敏锐,听得非常清晰,他皱起眉,并排坐过去,把人搂在怀里问:“怎么这么问?是我让你不安了吗?还是有人跟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