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竟然有点感怀。
晓星尘坐在床边,又给薛洋喝了一小碗药汁。薛洋尽数乖乖咽下,黑漆漆的眼睛一直望着晓星尘。其实他早就可以自己拿着喝了,却偏要晓星尘喂给他。
薛洋躺在那里,歪头看着晓星尘,似是叹气又好像在微笑,道:“你知道吗,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不管的。”
晓星尘半晌没答话。
过了一会儿,晓星尘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薛洋道:“没有啊,我真手上没力气才让你喂我的。你就好人做到底嘛。”
薛洋的声音又恢复了轻快,里面甚至还有一丝甜腻腻,就好像晚辈对着长辈耍赖撒娇,活脱脱一个顽皮小师弟。
晓星尘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晓星尘摇了摇头,对薛洋道:“我们一直就在门外,药材还很充足,你何以让自己病得这样重。”
薛洋一怔,沉默下来,说不出话。
晓星尘也没想听薛洋解释,他还能解释什么呢。晓星尘站起身来,将碗拿去外屋清洗。
本来就寂静的屋子,此时更是静得没有一点声音了。
薛洋怔怔地发着呆,半晌嗤笑一声,翻个身睡觉了。
他是真要帮晓星尘照看阿箐的,那一刻他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晓星尘接近病体。当然他也不是傻子,一向很会自保的他,照护的过程中全程谨慎,如他所说,没有碰到一丝血腥。
为什么还是被传染,薛洋也不知道。开始他也只是轻微的咳,然后越来越严重,这个过程中,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打开那扇门,喝下近在咫尺的汤药。
可能这是他下意识中对自己的惩罚,他知道自己带给了那个人那样多的痛苦。他本来觉得无论如何都是那个人自作自受,固守己见,这才将弄得狼狈至极,颓败到尘埃里去。自己不够聪明,难道怪他么。
可是,事情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那么喜欢他。
薛洋看着这样的晓星尘,无形的疼痛一直蔓延到他心底里去。原来他竟是一直那么喜欢他。
疾病在身体中蔓延渗透,就像是一种惩罚。
也可能没这么复杂,或许,薛洋只是想到晓星尘推开他的那双手,拼命想要逃离的样子;想到晓星尘对他说,或许你只是不甘心;想到在他拒他于千里之外,好像无论如何,他们的人生轨迹,他们的命途命数,永远也不可能相交。
或许薛洋只是这样单纯地认为,只要自己病重,晓星尘就可以陪在他的身边关心他,照料他,也只有自己快死了,才能让晓星尘给予他平日里不肯流露出的温情。他就是这样渴望着,身处深渊,却还要向往光明。
晓星尘这样问他,薛洋自己都说不明白原因到底是什么。
他原本,就是这么一个偏执又极端的人啊。
消息汇报进来,药物的控制下,义城终于不再有人染病,患病的病人,也在一天天好起来。
这场惊心动魄的瘟疫终于过去了。
然而留下的惨痛却似永不会消散了,穿梭在小巷之间,经常听到屋内有人或撕心裂肺,或低沉郁郁的哭泣,至亲挚友的离去让义城沉浸在一片凄婉惨淡之中。芸芸众生,怎么就这么的苦,这么的痛。
街上堆满了来不及清理的尸体,散发着阵阵腐臭,万幸的是在天已转凉,不会不会有蚊蝇来食。为了防止新的什么瘟疫蔓延,晓星尘又针对这种情况弄了一些预防药,发给城中居民。
薛洋身体素质极好,对症下药得到治疗,已经完全康复了,于是发药的任务又交给他来做,其余时间跟着晓星尘和几名大夫走在街上,探查现下情况。
薛洋百无聊赖地双手插兜,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前面停,他就停,前面走,他就走,反正没他什么事。他不想跟,是晓星尘让他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