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温允勾起唇角:“唐大人。”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潋滟的眸子里泛起一阵笑意,“怎的,下衙了?”
“是。”虽说不想和苏温允打交道,但苏温允没走的意思,唐慎也只能客套地问道:“苏大人是从刺州回来了?”
荆河桥塌一事后,苏温允被赵辅提拔成工部右侍郎,代替了原本的工部右侍郎谢诚的位子。去年,苏温允就去了刺州,督管刺州官道的修建一事,很少在朝中出现。如今他回来了,难道说刺州的官道快要修好了?
苏温允没回答,而是道:“唐大人胖了啊。”
唐慎下意识地:“啊?”
“都说心宽体胖,我瞧着,唐大人这半年心情不错。”苏温允咧开一口洁白的牙齿,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
唐慎一脸莫名其妙,告辞离去。
“苏温允的成语是不是学的不大好?心宽体胖……他怎么考上进士的?”
唐慎哪里知道,在王溱眼中,他是怎么都嫌瘦,在苏温允眼中,他却咬牙切齿地觉得唐慎胖了。为什么胖了?两年内,一举从七品升官到四品,还升成了四品中书舍人,天子面前的近官!这种升迁速度,换谁不高兴?
七品升五品容易,五品升四品可难极了。唐慎升四品这一遭,还不是蹭的他苏温允的顺风车?
现在唐慎在盛京吃好喝好,每日享福。他倒是要去刺州,整日风吹日晒。
苏大人情绪大极了。
不过苏大人再怎么怨愤,都对唐慎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次日上早朝时,赵辅状若无意地提了一嘴蜀地出现的“以纸代币”的事。这位一心修仙的皇帝只是当做笑话,讲来与众臣听的,好像并没有太过重视的意思。不过事情听到百官耳中,却让他们各起了心思。
六月中旬,太阳大得如同火炉,高悬于空。
勤政殿每个屋子都配有冰盆给官员们降暑,可四品官员的屋子里挤了太多人,有冰盆也无济于事。唐慎热得满头是汗,但他依旧将官服穿得紧紧的,不敢有一丝懈怠。
唐慎正翻阅奏折,忽然有个官差进了屋子,将一封信送到唐慎手中。
其他官员都没注意到这里的事,唐慎愣了愣,将信封拆开。看着上面的字,他目光一凛,悄不作声地把这封信塞进袖中。到了下衙时,唐慎刻意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远远的他瞧见王溱从屋子中出来了。
王溱一眼也看到了唐慎。
唐慎正要说话,王溱却无视了他,视线越过他,继续向前走,似乎根本没看见他一般。
唐慎默了默,等王溱走了后,他才离开。
入了夜,唐慎来到尚书府,被管家迎进门。等了大约一盏茶功夫,王溱从门外走进来。
唐慎立刻迎了上去:“师兄。”
王溱望着他,声音温润,带着一丝无奈:“都与你说了,与尔无关。小师弟聪慧过人,自然知晓我的意思,怎的又来了?”
不错,今日王溱特意差人送来的那封信上,只写着六个字——
『万事,与尔无关。』
第76章
四围寂静,尚书府中唯听得到鸟雀蝉鸣。
唐慎看着王溱无奈的神色,他哪里不懂对方的意思。
唐慎从袖中取出下午王溱给的那封信,他将信打开,又看了一遍。接着走到书桌旁,用蜡烛的火焰点燃信纸。只见信纸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很快就烧成了灰烬。
唐慎道:“师兄的意思,我自然是懂的。只是懂是一回事,我今日来此,又是另一回事。也不瞒着师兄,我一来是好奇,好奇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师兄会怎么做。二来是……”顿了顿,唐慎接着道:“二来是担心师兄。”
王溱定定看着唐慎,片刻后,道:“你好奇,也是人之常情,然而景则,莫闻、莫问。这才是以你如今地位,在这官场之中该有的立身之道。至于你的关心……”
王溱笑了,不再说话。
唐慎摸不清他的意思。
王子丰这是想干啥,怎么说到一半还不说了?
以师兄弟二人如今的关系,唐慎刚才说的话真的是肺腑之言,一点都没弄虚作假。唐慎从来不是个心机深沉、多疑善猜忌的人,和王子丰相识三载,相伴三载,哪怕是块石头,都能捂热了。唐慎也真的信任起了自己这位师兄。
况且他如今算是半个王党人,他有如今成就,王子丰也有一份功劳。王子丰要害他,等于自断臂膀,得不偿失。
聪慧如王子丰能干这事?
唐慎想了想,道:“师兄说的,未尝不对。我也知道,虽说我如今是四品中书舍人,可真到了那时候,不过是个小官。但莫闻、莫问,这句话师兄一年前曾经对我说过,然而那时我做到了莫问莫闻,陛下却不允许我继续不闻不问下去。于是我被逼去了刺州,才有了后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