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阆见到贵客,也是一惊。
赵尚表明来意:“去岁皇奶奶的寿宴,是交由孟大人办的。如今我接了这个差事,却年轻稚嫩,不懂其中深意,怕触犯一些禁忌。赵尚学艺不精,对周礼常常不求甚解,只通一二,所以特来求见孟大人,望孟大人为我指点迷津。”
孟阆松了口气:“原来是此事,下官身为礼部尚书,自然当为殿下办事。”
赵尚早就将事情办妥,不需孟阆担心,孟阆也根本指点不出什么差错。但他仍旧来做了这个门面功夫,等于借此与孟阆拉进关系。去岁他本就因为辽国使团的事和孟阆有过一段时间的共事,如今三个皇子一起接差事,就赵尚来拜访孟阆,两人关系更加亲密。
王溱将鸟食撒给那只黄鹂,他的声音清润动听:“小师弟如今觉得,二皇子此人如何?”
唐慎也听得瞠目结舌:“看来是我小瞧那位二殿下了。”
王溱伸手在唐慎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唐慎抬手摸了摸额头。
王溱:“是人,皆有私心。因私心而动,便是有所图谋。孟阆不例外,赵尚更不例外。”
“师兄也有私心么?”
王溱顿了顿,悠然笑道:“自然有。”
唐慎好奇起来:“师兄的私心是什么?”
“自古有言,三十而立。明岁,我就三十岁了。”
唐慎:“……?”哈?
王溱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所谓三十而立,男子先成家,后立业。
王溱对此深感愧疚,只觉自己空读诗书二十载,本以为不负天地不负君,可独独辜负了祖先教诲,枉顾礼仪,先是立业,却未成家。这等不循礼法的事,王大人自然不会去做,也自然要改。如今改倒还来得及。
待到八月十二,太后冥寿当日,赵辅换上一身礼袍,带群臣来到定国寺,先为太后祈福祭天。
唐慎身为谏议大夫,他身处百官前列,诸多四品以下的官员都在他的身后,乌压压地跪了一片。祭天时,连赵辅也要跪。赵辅身着厚重繁复的礼服,一步一步走到天坛前。他抬首望着太后的灵位,顿时热泪盈眶,双膝跪下,为太后祈福。
天子跪,而百官叩首。
群臣立即叩首向地,不敢抬头。
只见数百人塞满了硕大的定国寺,可却针落有声,寂静不已。
这时,唐慎听到一道诵经声轻轻响起。仿若来自西方极乐的禅音,此声响起,便听百鸟俱寂,群虫不鸣。此人一声声拨弄着檀木佛珠,一字字为太后祈福诵经。待他念完一整篇《地藏菩萨本愿经》,天子从蒲团上起身,百官也终于抬头。
唐慎定睛一瞧,终于看见了这人。
只见天坛上,钦天监监正跪在皇帝左侧,而皇帝的右侧则站着个和尚。他长了一张圆脸,慈眉善目,随意的一眼便教人觉得通心温顺,万界空灵。
唐慎看呆了好一会儿,他的心中蓦然闪过了一个名字。
这就是善听和尚。
在定国寺中为太后祈福后,百官随着皇帝回到皇宫,参与寿宴。
众人离开定国寺时,一个身穿道袍的身影身形鬼祟,急匆匆地来到二品官员的马车附近。李肖仁等了半天,终于等到王溱。他双目一亮,赶忙走过去,喊道:“王大人。”
王溱转过身,见到是李肖仁。清雅的脸庞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王溱轻声道:“原来是李大人。”
第116章
李肖仁独自一人找上王溱,显然有事要说。
王溱适会其意,道:“时间尚早,方才来定国寺的路上,我曾见山脚下有一个歇脚的茶馆。”
李肖仁立即明白他的意思:“王大人若有意,我们二人去那茶馆歇歇?”
王溱一笑:“善。”
两人一起来到茶馆。
这茶馆开在定国寺下,沾染了定国寺旺盛的香火。虽说身处山坳之中,茶客却不少,都是上山焚香礼佛前来这里歇歇脚的。二人进了茶馆后,特意找了个雅间。
一进屋子,李肖仁便丧气道:“王大人今日见到那善听了?”
王溱:“我先前就曾在登仙台见过善听大师。李大人,是有事要说?”
李肖仁忽然开始怀疑王溱对善听的态度,他举棋不定,难以开口。可如今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只犹豫片刻,便对王溱道:“实不相瞒,王大人,自那善听进宫后,深得陛下宠信。每日他都会为陛下炼制丹药,诵念经文。寻常的事我便不说了,免得王大人误会,我李肖仁并非那等一心排除异己的奸臣。”这话说完,李肖仁自己都顿了下,他说出来心虚。他清清嗓子,继续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