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剖开自己身体里最致命的要害,给沈淮在聚光灯下看着,又带着不知从哪里生出的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像是赌气——和自己赌气,完全失了往日的冷静和风度。
顾寒时想,他还是个疯子,家族里遗传的那种特性无时无刻不在左右着他的思想和行为。
极端,无法克制,也无法节制。
沈淮搂过他,把他的脑袋轻轻揉进自己的怀里。
“我孤家寡人一个,从前还有个不争气的老爸,现在除了你,一无所有。”
如果再没了他,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满盘皆输。
“你还有一大票粉丝。”许久,埋在他怀里的顾寒时才笑出声来,抬起头看着他,“还有许许多多的钱。等你有一天累了,可以完全逃离现在的生活,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真正想做的事?
沈淮一愣。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好像从小到大他的人生都是在各种各样的压力之下驱使着前进,到如今连不争气的老爸都没有了,反而不知道走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就像《肖申克的救赎》里那位服刑五十年,出狱后却绝望自杀的“老布”。
有的时候,他会忽然羡慕顾寒时,至少他有自己喜欢的事情。
只有发自内心的喜欢,真正的热爱,才称得上“事业”。
而他没有。
“我没什么喜欢的,也没想做的事。有的时候觉得,活到某个时刻,突然累了,或者觉得没劲了,就可以停下来了。”
这话说的异常感伤,顾寒时闻言只是揉了揉他的卷毛,笑着说:“这可怎么办啊。我俩都这么厌世,动不动就不想活了,还是两男的在一起,都是公众人物。要是一起死,人还以为殉情了。”
沈淮笑笑:“和你一起,怎样都好。”
顾寒时拉着他坐在落地窗前,又扔给他一条毯子。
点了根烟,也不抽,就看着它静静燃着:“你怕吗?”
“怕什么?”
“万一有一天公诸于世。”
他们从来没有公开讨论过这个问题,沈淮从没有认真考虑过,顾寒时……可能也没想过自己会找一个圈内人。
沈淮像踢皮球一样把问题踢还给他:“你怕?”
“我连死都不怕。”
“死”这个字本就过于尖锐,顾寒时的语气带着一股寒意,沈淮眼皮一跳,蓦然握住他的手。
“吓着你了?”
顾寒时终于吸了口烟,又慢慢从鼻腔蹿出来,沈淮从一片烟雾中看他的眼睛,如雾里看花。
沈淮摇头,握紧他的手:“只怕你丢下我一个人。”
“我没那么脆弱。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顾寒时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角,“而且现在有你。沈淮,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轻易放开你。”
承诺式的表白猝不及防。
烟草的味道淡淡的,萦绕在鼻间。
沈淮笑了笑:“你把‘轻易’两个字去掉吧。”
“哦。”顾寒时低头看着地板上的花纹,也笑。
如果说在之前,他对把沈淮“拉下水”这件事还残存疑虑,那么在今天这一刻,所有的犹豫都退到了楚河汉界的另一头。
他早就看清、也承认了自己自私且过于自我的本质。
他非完人,人都有劣根性。
他一门心思钻到电影,电视剧,各个不同的角色去体悟各式各样的人生,自以为能把世间一切都看得通透。
可终究是徒劳。
他想和沈淮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