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个娱乐性质的问题，再加上王源认真的语气，房间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了。所有人都知道王俊凯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讨厌Omega，但并没有人将这个问题放到明面上来说，在场的也有好几个Omega，这问题不管怎么回答都怪尴尬的。
“呃…”王俊凯没想到王源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是很讨厌Omega，当上了舞社的社长之后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干脆只收Alpha，但在平时的人际交往中王俊凯并不会对Omega表现出不尊重，他只会与Omega保持距离。与其说是讨厌Omega，不如说是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对待Omega。
“也不是讨厌…”王俊凯支支吾吾地答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就…你很在意？”从刚认识王源起，王俊凯就知道他是个很注重性别平等的人，他会为弱者出头会为受到了不公平待遇的Omega鸣不平，可王俊凯不知道他该怎么用简短的语言跟王源解释自己对Omega复杂的感情，再说了王源是个Beta，他在试图解释自己并没有歧视Omega的同时，又想说清楚自己并不是个会轻易被Omega诱惑的人。
“嗯。”王源点了点头。
“不讨厌，只是不太擅长与Omega交流吧。”王俊凯给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王源也不说对这个答案满不满意，空气再一次凝固，但这份尴尬很快便被打破，紧接着耳边又是熟悉的酒瓶碰撞声，游戏还在继续，可有那么两个人各怀心思沉浸在了自己的小宇宙。
王源一开始只是半醉，还有一大半是装醉，到后来却是真的醉了。
今天是周六寝室门关得晚，但他们为了不被关在门外还是掐着点离开了KTV，一群人三三两两的我扶着你你扶着他，王俊凯扶着软绵绵的王源，出了包厢门就看见有人在大厅里吵架，好巧不巧一个酒瓶正好朝王源这边砸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见一声巨响，酒瓶撞向地面摔了个粉碎，王源转过头来，鼻尖碰上了王俊凯温热的手掌。他向后退了一点，目光顺着滴向地面的鲜红血液移到了王俊凯的手上。
“你…”
“老大你还好吧？”
“凯哥怎么了！手还好吗？”
“卧槽那边的人干嘛呢？”
王源还在惊惶于突如其来的状况，眼里鲜红的颜色把他的醉意驱走了大半，语言功能却被震惊的情绪剥夺了，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其他人就风风火火地围了过来。
“没事，没事，就破了个小口子。”王俊凯伸手拦了一下要冲过去跟人家干架的兄弟，“回去贴个创口贴就行，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王源从口袋里掏出纸捂着王俊凯的伤口，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在出了KTV后他突然转过头对王俊凯说“你跟我回去吧，我那里有医药箱”。
王源的房东跟王源说过他家的医药箱就放在客厅最角落的柜子里，这么晚学校的药店已经关门，他心想王俊凯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伤特地跑去校医院，而且他们宿舍里又没有消毒的东西，王俊凯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受了伤，王源只是觉得他需要做点什么，现在的他已经完完全全把不想告诉王俊凯自己住在外面的事情给忘了。
“你寝室有？”
“不是，我，我现在在外面租房子住了…”王源拉着王俊凯的手臂，和走在前面的人群落下了一段距离，“今天才搬出去的，离这不远，你，你要不跟我回去吧…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你…一个人住吗。”王俊凯的手臂有些发烫，尤其是被王源拉着的地方。
“啊…是啊…”王源不自在地低下了头，总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喂，你们先回去吧。”王俊凯冲前面的人喊了一声，然后停下脚步挣脱开王源，又立马反客为主抓住了王源的手：“走吧。”
王俊凯晚上出来的时候换了件带口袋的卫衣，夜里的温度有些低，王俊凯看王源的衣服没有口袋，就顺势抓着王源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王源小幅度地缩了下手没挣脱开，接着便安安静静地任由王俊凯牵着了。
干瘪的树叶被冷风吹得沙沙作响，脸上冻得有些僵，手上却是燥热的温度。
“那个…”王俊凯斟酌着开口道：“其实我并不讨厌Omega。”
王源没想到王俊凯会把话题重新拉回来，只好轻轻“唔”了一声。
“我妈走得比较早，在我没什么记忆的时候就被检查出胃癌晚期了。”王俊凯的声音轻轻地飘荡在耳边，他语气轻松，像是在给王源说一个故事，一个和他完全没有关系的故事。
“我爸也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倒是不怎么缺钱，从小到大我在我们家看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了，我还看见过特地挑发情期跑来找我爸的Omega，我妈的死在他们眼里仿佛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王俊凯感受到口袋里的那只手捏得有些紧，他也捏了捏王源的手表示安抚，语气里满是释然：“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闻到过各种Omega的味道，我是个Alpha，我无法抗拒身体的本能，我的身体告诉我那个味道是很好闻的，但在心理上我对Omega的味道是十分排斥的。”
王源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王俊凯有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这些，但他知道这些事情在对方心里的重量。
“我知道你很在意这些，所以我不想让你误会我。”王俊凯另一只手上包着王源给他的餐巾纸，他把头微微撇向一边，说这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啊，我其实一直都不太想找个Omega过日子，虽然如果遇到特别喜欢的我也不会在意他是不是Omega…就，就我觉得，自己可能心里还是会有点在意吧，我觉得找个Beta挺好的…”
王俊凯有点结巴，他匆匆瞥了王源一眼，自认为这是一段含蓄的告白了，即使不算告白也算是一个暗示吧，但王源竟然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把手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抽了出来，语气平淡地对他说：“在四楼，我们坐电梯吧。”
“噢，好。”王俊凯把口袋里的那只手拿了出来，寒风吹着手心的汗液，吹走了掌心里仅存的温度。
王源的耳朵里像是蒙了层棉花，模模糊糊听不太真切，无处安放的手感受到了凉意。
他在难过，他竟然在难过，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王俊凯的发问不是出自于对什么性别平等的纠结，而是他想知道王俊凯对自己的态度和想法。
王俊凯告诉了自己他的秘密，王源本想以心换心，一咬牙也告诉王俊凯自己的秘密，可王俊凯的一番话如针般瞬间戳破了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鼓起的勇气，他忽然什么都不敢说了，甚至比这之前更加害怕被王俊凯发现自己是个Omega。
“你先坐下，我去拿医药箱。”王源进门指了指沙发，沙发上躺着王俊凯的那件卫衣，王源有些尴尬地把衣服拿到一边：“呃…这件衣服我洗完了之后再还给你。”
“没关系，我不着急穿。”王俊凯坐下后看了看四周，这是一间很小的公寓，他也不知道那间唯一的卧室有多大，但应该够两个人睡吧，王源为什么要突然搬出来住呢？王俊凯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可他又不敢直截了当地问王源。
“手拿来。”王源搬来了医药箱，王俊凯手上的纸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看上去有点渗人，王源牵过他的手拿开纸巾，一瞬间差点窒息。
新鲜的血液带着Alpha浓郁的信息素如潮水般扑面而来，王源颤抖着丢开王俊凯的手转身去翻医药箱，慌张之中翻了好久才翻出一瓶生理盐水。王俊凯手上的伤口不算大，但似乎被划得挺深，用纸捂了这么久还是没能完全止住血，王源在刚看见王俊凯受伤的时候太过震惊了，根本没去留意血液散发出的味道，可这会儿他头脑清醒，那伤口又离得很近，王源看着王俊凯手上还在不断冒出来的鲜血快要发疯了，他用生理盐水拼命冲洗着伤口，缓慢地吸气再吐气。
这味道和毒品似的让他上瘾，让他失控，让他浑身使不上力气，他腹部窜着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奇异感觉，有些陌生，有些微妙，王源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知道自己应该离这股味道远一点。
他迅速为王俊凯消完毒贴上创口贴，深深呼出一口气。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宿舍快关门了。”王源站起身为王俊凯开门，王俊凯说了句“谢谢”，他看了眼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不会再来人了，王源应该是一个人住吧，至少今晚他应该是一个人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