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蘅对他父皇冷静面皮下的惊涛骇浪一无所知,他天真纯洁地点点头:“儿臣不止想要学武,还想学行军打仗。像舅舅那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舅舅为我朝第一名将,儿臣一直以舅舅为榜样。”
毕竟是少年人,多少都有英雄情结。姬蘅自小更敬仰他舅舅,姬允也早就看透了。
姬允此时却没心情同姬蘅心目中谁是他的第一英雄而拈酸吃醋,他声音发了沉,有种令人心脏发颤的严肃和沉重:“你若是真心,便不能嫌苦嫌累,半途而废。必要钻研透彻,若是只学个皮毛,你便不必开这个头了。”
姬蘅听了,眼睛渐渐地瞪大了,他脸上因为激动而泛红,结结巴巴道:“父,父皇,的意思是,儿臣,儿臣……”
姬允嫌弃他这一副窝囊样儿,伸手指捏了他脸一把。
眼里却已经微微地笑了起来:“等父皇同你舅舅提过之后,你就跟着他学武吧。”
姬蘅几乎要跳了起来,极快活地应了声:“是,父皇!”
自然,之后娇气的小太子如何被他亲舅舅虐得哭爹喊娘,抹着眼泪哭喊我不学了,那就是后话,暂且不提了。
既载了这个浑小子,姬允索性送人送到底,准备将人送回东宫。
倒是姬蘅看见车子行进路线,忙着喊:“父皇,走这边走这边,儿臣要先去看母后。”
姬允一顿,还是让车子转了方向。
李承年觑他神色,连忙在旁说好话:“太子殿下性属仁孝,早晚前去昭华宫请安,也是合乎礼仪的。”
姬允瞥了这自作聪明的老货一眼。
他几时又说了不许太子去向皇后请安了,便是皇后与他不和,也是太子的生身母亲,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自然受得起太子的早晚问候。
他懒得理李承年,淡淡地问姬蘅:“你母后近日可好?”
姬蘅眨眨眼,大约也是有些惊讶姬允会关心母后,反应片刻才用力点头:“父皇不必担心,母后最近心情舒畅,连饭都比以往多用一些。”
姬允心想,她一年不看见我,心中当然舒畅。
但见姬蘅那一团幼稚的脸上,写满了“自家不懂事的父母总算成熟了一点点”的感动与欣慰,嘴抽之余,不免又感到了两分愧疚。
无论他与顾蕴之间如何,终究是波及到了姬蘅。
是以到了昭华宫,姬允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回来也没同你母后仔细说会儿话,一道进去罢。”
草包小太子闻言,即刻泪光盈盈,就要变成哭包小太子了。
姬允又嫌弃地捏他一鼻子:“不许哭!像什么样子。”
第33章
姬允却未直接进去,反而等在门口,等宫人一层层地通报之后,再由昭华宫的人,浩浩荡荡地迎他进去。
顾蕴身着皇后朝服,仪容端庄地站在厅前,姬允一到,一丝不苟地同他行了礼。
这是最合乎礼仪的,本应无可指摘。但即便是帝后之间,对于结发十多年的夫妻而言,每次见面都这样大费周折,也太过于生分了。
前世顾蕴和他形同陌路了一辈子,至姬允被囚禁,顾蕴仍安坐在深宫中,到他身死,也未听得那边一丝动静。
夫妻情义凉薄至此。
重活一世,身边的许多事情相比前世,都起了偏差。
唯独顾蕴,竟一如当初。
姬允摆摆手,冷淡地说了声免礼。
姬蘅赶紧上前去扶起他母后,全然看不懂两人之间冰壳一样氛围似的,脸上团起得意的笑:“母后,儿臣同父皇一起来看你了。”
太子在场,姬允好歹忍住了,没说出你母后巴不得我永远别来看她。
只冷着脸闭紧嘴,径自坐到上首。
顾蕴大约也同样顾及到姬蘅,不说什么,只摸了摸姬蘅软软的头发顶,短促地微笑一下。
那转瞬而逝的微笑,使她那冷肃面容,陡如春水梨花初开,清极艳极。
顾蕴是生得很美的。
同她哥哥一样,顾蕴因混了番邦血统,鼻高眼深,又不像她哥哥轮廓太过突出,兼具了深邃与柔美,那满头的乌黑长发带了卷,更使她像个番邦小公主。
本朝对女子并不特别拘束,顾蕴小时候也爱跟着她哥哥上蹿下跳,习武弄剑,后来年纪稍大一些,生了女儿情思,便不大跟着男孩子混,只蜷在绣房中读书写诗。岂料顾蕴于诗文上竟也很有天赋,还因之在京中得了顾女士的一个名声。又是京中有目共睹的姿容绝色,大族之女,一时求亲者不绝,几要踏破了顾府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