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鸾嘻嘻一笑,手指不自觉的绞着垂在胸前的长发:"我只是在想像你这样一个男人会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竟在这里一杯一杯地喝酒。"
罗新冷冷道:"你的好奇心实在是太重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如果也像那些上了年纪的女人们一样好管闲事,会很让人讨厌。"
佩鸾歪着头看看他:"你很讨厌我吗?"
罗新哼了一声,不再理她。
佩鸾嫣然一笑,起身走开了,不多时她又折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碟子。
过桥蟮。江南的名菜。选粗大的雄黄鳝,剖开洗净,斩成一段一段,在蟮身表面刻上玲珑的花纹,拼成桥的形状,放在大锅里蒸到蟮身酥软为止,用筷子戳蟮身如果不失原来坚挺即可出炉。加上香油,花椒,甜酱,浓郁的香气从佩鸾的手中飘开去,已经有好几个人向这边张望。
"你尝尝?"佩鸾自豪的站在罗新的面前,一脸期待。
"不要。"罗新虽然已经喝了很多,但是脑子并没有糊涂。
"为什么?你怕有毒吗?"佩鸾的嘴撅了起来,她跺了跺脚,"好,我吃给你看。"她真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黄鳝送到嘴里,眼睛还骨碌碌地望着罗新。
罗新突然觉得有点哭笑不得。他想起寒思曾经和他说过,如果一个女人对你好,千万不要随便领她的情,不然你可能会不得不付出更多的东西。
罗新站起身来,准备走人。他当然没有忘记把一锭沉重的银子抛在桌上。
走出知味楼的大门,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但他发现有人跟着他。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
佩鸾。这个奇怪的女孩子竟然跟了出来。她一身黄色的短衫,蹦蹦跳跳地跟在罗新身后,嘴里还哼着悠扬的小调。
罗新突然觉得很头痛--他一向是个很少头痛的人,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头快要裂开来了。
他暗暗地一提气,整个人顿时如云一样的飘起,他敢保证佩鸾纵使有再好的轻功也追不上他--他对自己的轻功一向是很自信的。
不知走了多远,罗新停下脚步回头一看,身后已经没有人的踪影,他满意的笑了。定睛打量四周,是一片安静的树林,是个休息的好地方。他慢慢地坐了下来。天色,已经将近全黑。
罗新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但是现在连他自己都有点恍惚。前天他还和寒思云涛在如玉山庄谈笑风生,转眼之间这个世界上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待在这无名的树林里,前途未卜。他想起四年前他刚刚离开鬼门的时候,意气风发,现在却是心如死灰,因为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
"罗新,你远不是外表看上去得那么温和自律,"师父幽冥真人曾经这样说他,"你其实上比谁都冲动和热血,也比谁都敏感和脆弱。这样的人,纵使有绝世的武功也不会保护自己,只会受到别人的伤害。"罗新现在终于尝到了被伤害的滋味。天色已经完全黑暗,露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他似乎浑然不觉。
一点微弱的火光在他的视野里亮起,飘忽不定。罗新蓦地站起,双眼紧盯住那点火光,手里紧握着一枝梅花镖。
火光渐渐近了,罗新看轻了来人的面目,警惕的表情松懈下来,变成了不知是哭还是笑。
佩鸾!这个阴魂不散的女孩子!此时她正笑嘻嘻地看着罗新,手里的火绒将要燃尽。
"你到底想怎么样?!"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叫罗新伤心的话,那就是朋友。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叫他发疯的话,那就是佩鸾。
"你干吗不声不响扔下别人就走了?"佩鸾责怪的望着他。
"你跟着我干什么?!"罗新重重的坐了下去。c
"我发现你很有意思,简直有意思极了,我想不跟着你都不行。"她居然还在笑。
"可我觉得你简直太没有意思了。"罗新毫不客气地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佩鸾眼巴巴的望着他。
不等罗新开口,她忽然接着说道:"我从小就没有什么亲人,很小的时候就在知味楼帮别人烧菜,这么多年来一个对我真心的人都没有,虽然很多人听说我是佩鸾就会显得很尊敬我,但他们都仅仅把我当一个厨子,一个做饭的机器,从来就没有人把我当人看,当一个真正的女人来看。
"可你却不一样。"佩鸾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和我说话的时候,却是把我当成一个女孩子来对待的,你跟我说话,不是因为我是佩鸾,而是因为我是个人。"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罗新不说话了,他当然知道佩鸾的心情。他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在外面跑总是不大安全的。"他的手摸着佩鸾柔滑的青丝,"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佩鸾抬起头来,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我不回去!回去后我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怎么会呢?"罗新柔声道,"我会去看你的。"
"真的吗?"
"当然,我们是朋友嘛!"罗新的声音突然顿住。
朋友!他的心好像被重重的撞了一下。佩鸾没有忽略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伤痛。
"既然我们是朋友,你为什么不把不开心的事告诉我呢?"她小心翼翼的询问。
"没有什么好说的。"罗新别过脸去,长叹一声。
"你原来的朋友呢?"